第八章 本心 (第1/2页)
酒酿摊子上,亚当挥动着高举的手臂,姒启祾走到桌边,刚坐下,就有个侗族姑娘端上了酒酿。她忽闪着圆圆的大眼睛,水汪汪地透着清亮,笑盈盈地看着姒启祾,用清扬的很像川味的普通话夸赞他长得帅。姒启祾竟不由红了脸,姑娘一愣,随即发出莺鸣般的笑声,满头满身的银饰都在颤巍巍地闪光,把姒启祾弄得更不好意思了。
亚当拍拍姒启祾的肩:“你先吃,我去跳舞了。一会儿你也来。”
姒启祾含糊着应了声,三口两口地吃了酒酿,也没细品出味来,只知是甜的。谁知刚把碗勺放下,亮眼姑娘就凑了上来:“帅哥,一起跳舞吧。”
“我不会。”姒启祾赶忙摇头摆手。
姑娘已经拉着他的手往前拽了:“我教你,一学就会。你看大家都在跳。”
姒启祾是不懂如何拒绝的人,半推半就地跟着姑娘入了人群,看着她的动作,先是亦步亦趋,随后渐渐入门,慢慢地也能跟着众人的节奏一起欢舞了。转圈的间隙,姒启祾本能地抬头去望樗和椿坐着的地方,那里只有微弱的光,一团影子,也分不清是人是物。
樗和椿这里倒是能把底下看得一清二楚,见姒启祾被小姑娘拉着下了场,慢慢嗨了起来,椿坏笑着扭头看樗,却脸色一变,嫌弃道:“哎呦,我求求你了!快收起你那老母亲般的笑容吧!”
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怎么了?”椿翻了下白眼,“你好好看看!那可是一个鲜活的男人啊!年轻力壮,长得挺帅,性格挺好,关键是,有心!你能不能别总是一幅心如止水、不涉红尘的态度。你又不是一生下就来没出过古墓、没见过世面的小龙女,有必要吗?能不能好好地享受眼前?”
“我现在,”樗答得很诚恳,“就挺享受的。”
“是吗?看着他和别人眉来眼去,看着他和别人你侬我侬,都无所谓?然后呢,看着他离开,再看着他死?”椿的眼神犀利了起来,带着点逼问的意思。
“这不都是注定要发生的吗?”樗冷静地答着,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椿咧嘴笑了:“你果然还是怀念那时候。”
樗沉吟了:“可那不是什么好时候。”
椿摇头:“我不这么认为。至少那时候的你,是最真实的自己。万事万物都不在你眼中,有情、无情,看生、看死,都是一笑。其实,我最喜欢的也是那时候的你,总能给我无限的力量。所以,我好想让那时候的你回来。”说时,椿拉住了樗的手,恳求道,“就再帮我一次,好吗?没准,亚当真的能做成。就算他的事情不靠谱,我们至少还能回去看一眼。”
樗看着椿好半天,忽然笑了:“虽然知道这可能是你的天性,但我还是挺好奇的。明明知道是什么结果,却总能一次又一次地去经历。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呀,就是只看眼前呀。”椿丢开了樗,把手一摊,手指停留处是人群中正在舞蹈的亚当,“事在人为。既然人和事都送到眼前了,为什么不试一下?”
“你真不想以后吗?”
“按你说的,该发生的总要发生;可不该发生的呢,也难免要发生。想多了也没用,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屯。难道我还有什么怕的吗?”
樗笑而不语,椿转而问她:“怎么样,你要去旧地看看吗?那个窝还在,听说都改建成公园了。开车也不过几个小时,很快的。”
樗迟疑了一下:“再说吧。”
“怎么?这个也放下了?当年你可是在禹穴待了很久的。对,他人是在会稽山上,但这儿不一样啊,这好歹是你们相遇的地方啊。”椿每次打趣樗的时候,脸上都挂着顽皮的笑。
“你……”樗将椿上下扫过,“你和亚当认识,就是因为说的太多了吧?”
椿收了笑,抿了嘴,却犟道:“不是啊,我是见到他,知道他做的事,就动心了。我可不像你。记得那时候你明明动了心,可不去谈情说爱,非要跑听人讲道理、跟着论道理。你说你心里是自在自得的,可我就是觉着可惜。”说完,椿略带遗憾地补充了一句,“这次,这个小狼狗你要是不收了,也挺可惜的。”
“你威胁要伤害他的父母,把我们圈在这儿,你还替我们可惜?”樗嗔笑道。
“哎呀,我这就是顺势而为,你还不清楚吗?”椿撒起了娇,“反正他有你护着呢。”
“可你要做的事,不是顺势而为的。”
“我倒不这么看。”椿正经起来,“你总跟我说,忘了过去。可实际上,一直在寻找过去的是你。你总丢不下以前的日子,以前的生活,你还想回到最初的地方。而我,我是在开启未来,我想知道我们的未来究竟该是什么样的!”
星月在空,苍穹之下的人们,都在热烈的唱着、舞着、说着,想极尽语言之能,表达着彼此。唯有樗与椿,默然相对,不著一言,却又把万千的话都说了。
这时,亚当和姒启祾也回来了。亮眼姑娘从后面追来,微喘着气问姒启祾道:“帅哥,你叫什么呐?”
姒启祾支吾了一下:“我姓姒。”
姑娘把头一歪:“姒?怎么写?”
姒启祾回头看了一眼樗,张开左手,写给姑娘看。姑娘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仔细看了半天,笑道:“好奇怪的姓撒。那你叫什么名字呐。”
姒启祾略作迟疑,还是说出了全名。姑娘又把头一歪,问他怎么写,他又只得在手掌上写给她看。姑娘看了很高兴,便问他是不是亚当的朋友,是不是以后还会常来寨子上玩耍。姒启祾不太想回答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看着姑娘干笑。
“阿舍,你要是喜欢他,我以后就常带他来好了。”椿这里笑嘻嘻地接道,“可能不能留住他,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阿舍绽开了笑靥,有点羞涩但又很得意,雀儿一般转身跑开了。椿和亚当都笑了,樗也在旁笑着。姒启祾本就不自在,看见樗的笑和椿他们是一样的,便更加烦躁了。可他不想把这点醋意表露出来,遂用同样玩笑的口气道:“我要是真跟她好上了,你敢把我留在这寨子上吗?”
椿乐了,看着樗,冲着姒启祾:“成全一桩好姻缘,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就不怕我……”
“报警吗?”椿截断了姒启祾,“从你下去吃酒酿、跳舞,到现在也一个多小时了。这一个多小时里,怎么没见你报警呢?哪怕是试着跟老乡们借下手机,给父母发个信息、打个电话报平安呢?”
姒启祾顿时哑然了,只听椿继续道:“姒启祾,你现在心里到底想的什么,最好自己先捋捋清楚。人呐,心里知道该干什么却不能付诸行动,会很痛苦。可要是连心里究竟想的什么都不清楚,那就是白活了。”
一路无话地回到溶洞,看着椿和亚当手挽着手进了房间,姒启祾才想到,这回椿竟没有把他和樗安排在一个房间。这本是合情合理的,但姒启祾突然就觉得别扭了。糊里糊涂地洗漱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樗和椿的话。她们两个都让他想清楚本心,可他这颗乱糟糟的心,转来转去,还是落在了樗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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