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4章 往事 (第2/2页)
苏詹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眼眶之中只有一片黑暗,修长的脸扭曲起来,面部肌肉不断抽动,但是手上没有一丝动作。
父亲趴在地面上,眼泪伴着血水从那张满是沟壑和酸液侵蚀出密密麻麻孔洞的脸上流出低落在地上,无力地低头哭着,环境就是这样,他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能力,但是一丝改变都做不到,只能任凭一切烟消云散。
“这件事不怪你和妈,但是也不怪我妹妹。”
苏詹突然开口说道。
“她既然选择了,那就不要去干涉了,她自己选的路,你就算拼命去拉也拉不回来的,让她去吧,起码多活几年。”
苏詹父亲一脸不敢相信的用力支起头颅睁大眼睛看向苏詹,嘴唇因为情绪剧烈而上下抽动,几次张嘴,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像是哑了一样,不断张口闭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哇!”
父亲突然急火攻心,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溅了一地,然后重重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苏詹足足站了十几分钟,全身紧绷着,脸上只有一抹释怀与狠厉。
苏璔躺在一张铺了红色毯子的木床上,全身赤裸,面无表情的等待着,外面黄家父子三人正在因为谁拿她的初夜而大打出手。
十年前,那时候她才六七岁,在她的记忆里,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她总是无忧无虑地跟着大自己三岁的哥哥在运河旁边的长着翠绿色青草的岸边,不知疲倦地跑着,追逐着她们两个所看到的一切东西,一只蟋蟀,一只从面前飞过的小飞虫,浅滩上的一只搁浅的鱼。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到这里,父亲白天在运河边做搬运工人,他们和母亲就待在工地不远处的一个小小的茅草窝棚里面,帮母亲做一些简单的针线活,那时候的日子虽然也没钱,但是一家人都很幸福,没有什么怨言也,父母唯一的愿望就是,多攒些钱,好让两个孩子去读书,让他们两个都能识字。
那时候的生活是快乐且幸福的,后来父母拿着攒了好几年的钱带着他们去了一个只有一个老师的小学堂,学一些简单的东西,父亲依旧是搬运工人,母亲依旧在小地窖里日复一日的做着针线活,他们的茅草窝棚早就被一场大雨冲坏了,父亲在河岸里面七里地的位置,给他们挖了一个地窖。
她和哥哥苏詹一起读了四年书,很快就要毕业了,其实是因为学校那个唯一的老师熬不住了,这里的学费低到几乎是在做慈善,四年后便在某个夜晚连招呼也没打,把地皮转让给了一家皮鞋作坊,自己进到工厂里面去打工了。
他们唯一能接触到的教育资源就这么没了,她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因为这些年他们不在母亲身边,母亲一个人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做着同一个动作,已经衰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和眼袋都严重了起来,眼睛也出现了问题,时常摔进坑洞里,她和哥哥回来后就可以多帮帮母亲了,哥哥也已经长的很高很结实了,并且学习的能力特别强,看很多字都能全部记住。
父亲就让哥哥去运河边搬货赚钱,但是第二天,哥哥和父亲在太阳还没出来时一起出去,回来时只有父亲一人,失魂落魄得像是丢了魂一般,她和母亲都慌了神,父亲缓了好久,才痛哭流涕的说道,哥哥和父亲同时找到了不同的东家干活,哥哥为了多赚一点,就和父亲分开了,结果一直到了晚上收工时,父亲在运河边走了整整三遍都没有看见哥哥的身影,直到最后一批工人走时,才跟父亲说,今天有一支部队驻扎在运河边,在白天借助当地管事的帮助,伪装成河岸的卸货点,借机绑走岸上的搬运工去当壮丁。
三人心知肚明,知道哥哥已经被抓去当了壮丁,父亲那一晚都没睡,从不碰烟酒的他坐在外面抽了整整两袋的烟草。
后来,运河被划入了正规区,一个商人看上了这一段运河,将其包了下来,卸货的工作也被垄断包揽了,搬运工们找不到活路,只能离开去往外区的工厂里面寻找活路。
她们一家自然也是这样,没有了这个经济来源,没有任何依靠的他们只能去各大工业区里面寻找活路,但是走来走去,他们都不被任何地方需要,因为没有人会需要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拖家带口的中年男人。
他们的钱快要花完了,只能去了当时被称为全要塞最大贫民窟的南部垃圾回收站,这里的贫民窟密度在那时就已经十分密集,因为垃圾场的工作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也招收没有背景的底层要塞人,于是你们就在贫民窟用塑料皮和捡来的破木板搭了个摇摇欲坠的屋子,勉强算有了个家。
但是,噩梦也是从这里开始的,母亲最先得病,垃圾场剧烈的恶臭让母亲的嗅觉和味觉彻底丧失,然后是一只手从手臂开始向下糜烂开来,紧接着,父亲的身体也出现了僵硬的情况,手指也变得肿大僵硬,行动变得十分吃力,喝的水全部是遭到污染的,父亲的牙齿在垃圾场的第五年后也开始发黑,牙龈变烂,然后脱落。
三年前,正当父母都被病痛折磨的时候,你的哥哥不知道怎么,居然找了回来并且见到了你们,这么多年不见,他变得高大健硕,与你们交谈得知,他被抓走以后在船上就跳船跑走了,不过不知道被河水卷到了哪里,那时也不过十几岁,只好一个人在街上靠自己捡垃圾艰难度日,后来找到了一个还算可以的工作,这才开始渐渐好了起来,便开始打听起家人的去向,最终废了许多精力,终于找到了贫民窟里的家人。
你想让哥哥把你们接出去,但是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你说父母的身体全部有大问题,再待在这种地方,他们一家都活不了两年,但哥哥却说,自己在外面欠了钱,把他们接出去的话也没有能力安置。
她便开始对哥哥心生不满,一直到去年,父亲因为一个意外,被垃圾堆积发酵而成的黑色酸液浇到下半身,两条腿当场被烧的满是血洞,当场就奄奄一息。
母亲跟疯了一样,跑出去贫民窟,通过哥哥留着的地址找到了哥哥,把他带了进来,他们一起把父亲送出去医治,砍掉了两条小腿,把命保住了,但永远成了废人。
“嘿嘿.....我来了妹子!”
一声兴奋的喊声把苏璔的思绪拉回,黄家的大哥冲了进来,将门反锁,紧接着扑向她的身体。
苏璔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只是侧着头,眼神随着身体上下晃动着,看向那扇半掩着的窗户。
苏詹最终还是没有插手这件事,他认为没有什么意义,自己的妹妹也不小了,自己做的决定自己承受,现在他彻底没有了束缚,终于可以放开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