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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也不用这么敲打我吧?还是说,你在担心什么?”余哲宁嘴角下沉,却笑着反问,“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这几年并没有和栾妍联系。”
余温钧不语。
一阵让人忧虑且带着敌意的漫长沉默。
兄弟俩同时凝视着彼此,这让旁边来不及逃跑的第三人如芒刺背。
贺屿薇深深感觉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
唉,无比后悔刚刚自己的多嘴。茶里加冷热奶的这点小事,她出门去问墨姨不就可以了?但她从小被规训过,不打招呼或当别人没明确允许时,就不可以贸然离开。
贺屿薇的手在裤子上反复擦了擦:“我,我出去拿牛奶。”
她的声音太轻了,而兄弟俩早就已经把这种小角色忘在一边。
余温钧以耐着性子哄小孩的冷静口吻说:“你的脚伤需要静养。这就是我唯一担心的……”
余哲宁说:“少来这套!”
余温钧神色不动,再说:“你应该知道栾妍这次回来,是打算和我继续履行婚约……”
“她是你的未婚妻,她喜欢你。别说的就像这事跟你无关似的,哥,如果你对我有任何担心,我今晚就飞三亚。把这里留给你——嘶啊!”
余温钧似乎突然不耐烦起来,直接在余哲宁还打着石膏的伤腿上一拍。余哲宁顿时疼得抱住腿,脊背整个弯下去。
而贺屿薇也吓一跳。
她忘记害怕,不假思索地拦住余温钧,近距离看着,兄长的眼神似乎表现出一丝淡然的轻蔑感。
“首先,我不允许别人打断我说话。其次,我年底工作很多,回家不想陪小孩玩阴阳怪气的这套。”余温钧说话的声音清晰自然,让人动容,“我也只是遵守约定。你想取而代之吗?随时欢迎。说让你去三亚只是担心你的脚伤,那里适合疗养,但你不愿意也就罢了。哲宁,你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最好祈祷自己车祸这事和栾家没关系。”
“什么?我的车祸和栾家又有什么关系?是你在生意场上得罪的仇家太多了吧?”余哲宁嘴上寸步不让,脸色却几近透明,因为余温钧的手还死压在伤腿上。
贺屿薇几乎用尽力气把余温钧的手往上抬,但怎么都拉不动。她急说:“董事长!请你放手!余哲宁的脚受伤了,你让我来不就是为了照顾他的吗……”
余温钧在她提高声音开口的时候立刻就对上她的视线,贺屿薇此刻正紧盯着他,仅仅是双目接触,就只觉得心脏猛然一停,呼吸都不畅了,明明害怕得想把眼睛挪开,却又管不住自己。
“求、求你不要按。他很疼的!”她的声音在颤抖。
余温钧终于缓缓地松力道,抬起一根修长的指头,默指了一下门口的方向。
应该是让她滚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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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余龙飞正好回来,听到哥哥出差回来就晃晃悠悠地上楼。
电梯口,李诀和墨姨正低声聊闲话,玖伯沉默地站着。只听门一响,新来的小保姆就跌跌撞撞地抱着托盘从里面猛冲出来。
她在众人伢然的目光中,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很慌张。
“余董事长刚刚用手打了余哲宁的腿……”她下意识地说,简直像是告状。
听贺屿薇说完经过,所有人都露出不以为意的表情。
“哦,这点程度算什么,等他用鞭子抽哲宁才算是新闻。”余龙飞笑着说,他们兄弟从小就是这种以暴制暴的相处方式。
当然,主要是余温钧不耐烦的时候会直接对两个弟弟施加暴力。
比起哥哥在里面吓唬余哲宁,余龙飞新鲜地看着眼前的那一张脸,小保姆平时总是垂着头,但此刻睁大眼睛,锁紧眉头,彷徨不安地站在一边,倒是有一种古典的我见犹怜味道。
他转了转眼珠。
余龙飞先找个理由打发走墨姨,随后说:“那个,叫贺什么的小保姆,我告诉你一个我们家不为人知的家族秘密吧?”
贺屿薇还在不安地看着门,此刻转过头。她太瘦了,身影显得很单薄。
余龙飞煞有其事地说:“你不觉得,我哥很怪?”
这样评论自己的雇主有点惭愧。但她的表情显示着内心真实的所思所想。
是的,贺屿薇也这么认为!她觉得余温钧和想象中的有钱人有点不太一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余龙飞忍住腹中大笑,他冷着脸说,“其实,我哥在几年前做过脑科的手术,他的前脑岛被切除了一部分。因为手术的关系,我哥丧失了很多正常男人的感知功能。所以,咳咳,我哥日常没有什么表情,他是个面瘫。”
李诀最初听到“家族秘密”时脸色一变想拦住余龙飞,此刻却苦笑。唉,余龙飞是胡说八道拿别人寻开心呢!
但贺屿薇也不是傻子。
“……哦,哦。”她假装自己信了。
余龙飞一本正经地说:“你不信?嗯,你看我哥经常穿花里胡哨的衬衫吧?这符合他的气质吗?其实是因为他是色盲。除了无法分辨颜色,他也没法感受别人的情绪。我哥生意做得特别大,别人觉得他个性天生如此。只有我们家里人知道,他以前不是这样。他以前,哼,咳咳,很温柔地。”
他语气里的肯定让贺屿薇半信半疑,但当她的求证的目光向旁人看过去,李诀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而玖伯懒得搭理这群年轻人胡闹。
贺屿薇也有动摇。
她试着推理:“所以他刚刚动手打他弟弟,是因为不知道别人也会感到疼痛。他没有感知别人情绪的能力吗?”
余龙飞简直被她的天真弄得要笑出声。他把脸一板,故弄玄虚地说:“嗨!我跟你个小保姆说这些干嘛。得了,今天是我多嘴。你就当根本没有听过这件事!走吧走吧。”
李诀终于也咳嗽一声,他轰她:“你不是说要拿牛奶?赶紧去。”
等贺屿薇找墨姨要了冷热两种牛奶再托着托盘上来,门口的李诀和余龙飞已经都不见踪影。
房间里已经只剩下余哲宁一个人。
他孤独地靠在沙发,单手托腮,目光看着窗外。
余哲宁桌面的杯子里茶叶一点都没动,但另一个位置的茶叶被一滴不剩喝完了。
她离开之后,他们兄弟间似乎没有起更剧烈的争执。仔细想想,余温钧刚才拍余哲宁的那一下肯定控制着力道,余哲宁除了喊痛也并没有反抗,似乎习惯哥哥的粗暴作风。
贺屿薇蹲下身收拾杯子,等靠近余哲宁,轻声地问他的腿还疼不疼。
“对不起,把你牵扯到我和我哥的事情里面。”沉默了片刻,余哲宁苦笑。
贺屿薇记得,高中的时候,余哲宁存在的本身就是个传奇。一个权贵家的小儿子,怎么就不明不白地去河北小城高中里念书?
现在,贺屿薇好像有点看透谜团背后的豪门争端——余哲宁和他的家人,更确切地说,是和余温钧之间起了什么不可调和的冲突。
而这个冲突中,还裹杂着叫栾妍的神秘女孩子。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哥嘴里那个叫栾妍的女孩子,是他的未婚妻。”在沉默中,余哲宁突然间开口。
“虽然是我未来的嫂子,但是,她就比我大半岁,和我是一个高中的。而我当时才十六岁,喜欢上了她,在她和我哥有婚约的情况下向她表白了。而这件事暴露后,他们的婚约暂停,我无地自容,便提出要转学去外地,嗯,就去了你们学校。”余哲宁打开双手,伸了个懒腰。
实在把丑陋的秘密憋太久,需要一个出口。
“栾妍当时就狠狠地拒绝了我,她现在在洛杉矶读大学,毕业后就要和我哥结婚了。”
他似乎在等她说什么,但面前的女孩子一声不吭,只是用抹布柔和擦拭桌面,直到恢复一尘不染。
“对不起。”贺屿薇最后说。
“你抱歉什么?”余哲宁诧异地说,明明神情那么悲哀,但男生的脸上却还挂有温柔的笑,“这事和你没关系。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你可以看不起我,但千万不要同情我。”
不是这样的。贺屿薇心里说,她绝对不可能看不起他。
她只是很抱歉。
抱歉自己没办法强硬地拒绝这份工作邀请。很抱歉她现在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余哲宁。很抱歉她只是个自顾不暇的棋子。
“那个……”她笨拙地转了话题,“你还需要喝水吗?”
“嗯,来杯苏打水吧。瓶装的,不需要倒在杯子里。”余哲宁也就着她说。
贺屿薇托着空托盘准备离开,又被叫住了。
“谢谢你能来照顾我。那天晚上在农家乐看到你,我还挺开心的。我觉得,咱俩是朋友。”
他们站在那里,看着对方。然后他让贺屿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