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六章 特别贸易许可 (第1/2页)
大明君臣在十四年万历维新中,逐渐清晰的明白了一个道理,而这个道理,就是支撑大明国朝万历维新的核心动力,大家对这个道理心口不宣,没有出现在奏疏上,也没有出现在邸报上,成为了一个小秘密。
这个小秘密,其实非常简单,农业生产是有限的,而工业生产在看得见的未来,是无上限的,尤其是大明已经建立了一批全机械工坊,手工作坊向上升级为机械工坊,生产力可以再度提升。
这也是皇家理工学院的价值。
诚然,皇帝的皇家格物院可以探索人类认知世界的边界,但这些天赋异禀的格物博士们,实在是太稀少了,对大明生产力的提高很有帮助,但,他们在认知上的突破,需要一大批人才,深入到大明社会的角角落落去实现。
理工学院的价值,就是培养这样的人才,搜集各种实践信息,帮助格物博士继续突破。
知行合一致良知,矛盾相继释万理的最好实践,并且用汪洋大海一样的货物,反复证明这一条道路的可行性。
朱翊钧带着群臣走过了校园,两个皇宫大小的理工学院,只用脚去丈量,需要走很久很久,朱翊钧的行程大约只有小半个时辰,在参观了完了学舍和食堂之后,朱翊钧回到了彝伦堂,他让大部分的朝臣解散,各回各家,只留下了廷臣。
“理工学院超出了朕的预期。”朱翊钧看着廷臣们,思索了片刻说道:“大明对人才迫切的需求和人才不足的矛盾,已经十分突出了,需要增设更多的理工学院,来缓解人才不足的问题。”
整饬学政的主要矛盾已经从儒学士的反对和封建礼学的桎梏,转向了人才不足,新的矛盾变得更加复杂,包含了人才培养和就业不符合预期、人才分布过于集中且不均衡、人才筛选仍然十分困难、培养体系和配套的政策整体缺失等等。
要解决这些问题,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朱翊钧面色凝重的说道:“设立更多的理工学院,是迫在眉睫之事,朕有意在天津、济南、开封、松江、南衙、杭州、福州、广州等八地,设立皇家理工学院同等规格的高等学府,这笔投入预计超过两千万两白银。”
大明只是一只脚走进了工业革命的大门,可是想要彻底走进去,那大明就需要更多的砥砺前行的同志同行一起,将大明彻底推入工业革命的历史进程。
需要更多的人才。
济南、松江、杭州、福州、广州本身就有海事学堂,在海事学堂上扩建为理工学堂不是难事。
“按照皇家理工学院一年就要二十万银,额外再增加八个,仅仅在大学堂的持续投入,一年就要一百八十万银,维持这个庞大的体系,还需要很多其他的银子。”户部尚书王国光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个会很花钱,时日一久,持续投入恐怕不输于军费了。
皇帝谈的是理想,王国光谈的是现实。
皇家理工学院就只是一个九千人的学院,沈鲤这个祭酒是兼领,干活的是两名总教习、司业、监丞、博士、助教、学正、学录、典簿等官,满打满算才不过三十余名官员,上百位吏员,还有教职工数百名就可以维持了。
但是规模扩大到九个,那么不可避免,就要建立一个直接隶属于朝廷的行政系统,既然是行政系统,那么官场上哪些蝇营狗苟,在这九个大学堂,也会存在,这代表着巨大的行政成本上的支出。
古今中外,教育都是极为昂贵的。
“陛下,臣以为大司徒所言有理。”张居正也觉得皇帝的本意是好的,但很容易执行歪了,会变得异常麻烦,兴学要一步一步来,刚刚摆脱封建礼学桎梏的理工学院,不应该大踏步的向前,应该缓缓图之。
“朕打算让鸿胪寺卿高启愚总揽学政,全权负责兴学之事。”朱翊钧给出了一个人选来,他负责画饼给银子,大臣们负责想方设法的实现,除了当初没有避讳的一点小事之外,高启愚都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张居正急切的说道:“陛下!…”
“先生,过去那点事,没有必要揪着不放了。”朱翊钧知道张居正想说什么,当初连僭越都算不上的小事,没必要追着不放,那贱儒周良寅都获得了一次机会,现在在山西的清汰,弄得也是风生水起。
就说反贼,这不是还有一个王崇古做次辅吗?
“臣遵旨。”张居正思索了下,只好俯首说道。
“陛下,这兴学的具体目标呢?”沈鲤询问起了具体的目标,皇帝提出兴学新政,事有期而时将至,不是宽泛的指向某个方向,而是要有明确的目标。
朱翊钧笑着说道:“短期来看,先把九个理工大学堂建起来,这事儿做完再谈以后,如果长期去看,兴学的目标,就是教化万民,旨使全国之民,无论贫富贵贱,皆能淑性知礼,知晓大义是非明理,化为良善。”
“简单来说:人人有学上,就是朕的长远目标。”
大臣们全体沉默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向了放在陛下身后的世界堪舆图,大臣们忽然觉得,征服世界,建立一个庞大的日不落帝国,似乎更加简单些。
“陛下,要不看看海外吧。”张居正面色凝重的说道:“两广巡抚王家屏,希望能给广州远洋商行特别贸易许可,准许其打着七星过洋旗,前往西洋贸易。”
这个提议涉及到了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锡(cì通赐)土分封。
即便是在国初,朱元璋分封诸子的时候,也是明确说列爵不管民,分封不锡土,食禄不治事,而现在王家屏提出的特别贸易许可,为了不触及雷区,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大明已经有了开拓勋爵制度,并且进行了第一次的授勋,现在在这个授勋制度上,更进一步,走到了特别贸易许可的地步。
特别贸易许可一共有五个。
第一个许可,就是允许远洋商行统治海外自治领,组建自治领政权;
第二个许可,就是允许其招募军队,保证自己的贸易安全;
第三个许可,允许商行成为主权主体,蚕食当地政体,攫取足够的利益;
第四个许可,贸易自由许可,依托于大明强横实力,攥取来的货物,能够顺利通过海关;
第五个许可,则是允许迁徙百姓侨居自治领,以求长治久安,长期获益。
简而言之,就是允许商行,分封建国建立殖民地,谋取足够的利益。
而万士和在临终的奏疏中,提醒皇帝陛下,殖民者在殖民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本地化,这是朝廷务必要考虑的问题,王家屏提议的特别贸易许可,就有这样的风险。
一旦这个贸易特别许可通过了廷议,意味着朝贡贸易的彻底瓦解。
“朕觉得王家屏的提议很好。”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说道:“马六甲海峡以东、棉兰老岛以西,皆给许可。”
“旧港总督府总督张元勋和广州远洋商行商总潘振承,在孟加拉湾建立了十二家硝石工坊,大明每年舶来的一百五十万斤硝石,都是来自张元勋和潘振承建立的工坊。”
“诸位大臣,朕说这件事,是想告诉各位,无论朝廷同意与否,王家屏提议的贸易特别许可的五个许可,已经实质发生,如果想要阻止,只能再次禁海。”
看似有的选,但其实没得选,除非大明再次放弃海外巨大利益,否则这个贸易特别许可,就是大势所趋,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
朱翊钧选择了顺应时势,朝廷没有直接开发马六甲海峡之外的能力,那外面的世界,就交给商人好了。
“畏首畏尾,身其余几?头也怕,尾也怕,身上就剩不了多少了,既然选择开海,那就走下去。”朱翊钧做出了最终的指示。
必然会发生的事儿,坦然面对才好。
万历十五年开始的新政除了收蓄黄金之外,多了一个兴学,这都是额外的支出,朱翊钧需要赚更多的银子,才能填上这个亏空。
大明皇帝离开了理工学院前往了军营操阅军马,而户部完成了对朝鲜粮饷的最终审计。
文华殿内,王国光拿着一个算盘,噼里啪啦的一顿计算,对着张居正说道:“从登州运粮至旅顺,海程五百六十里,脚价一钱五分每石;运至鸭绿江,海程增加七百七十里,脚价增加八分;运到平壤,照地里再加。”
“去年一共运粮军械火药等物,共计一百二十万石,用银三十七万两千银,河漕视陆运之费省什三四,海运视陆运之费省什八九也,海运是真的便宜。”
大明陆运的运费,即便是有驰道的前提下,是五十里运石费斗,三百里运石费石,千里运粮十不存一,至于万里运粮,仅有洪武初年进行过,后来北伐都是从北平、山西运粮,实在是太贵了。
驰道主要是加快速度,省钱也能省一点,但铁马的价格居高不下,一马力就要一百银以上,仍然昂贵。
河漕的运费就很低了,朝廷岁漕江南四百万石,而江南则岁出一千四百万石,沿着京杭大运河运粮,四百万石粮就需要筹措一千万石的运费,河漕每石用银约为一银五钱,但是河漕还有养护费用,治漕河又费一银五钱。
所以河漕的运费实质上每石为三银左右,漕粮海运以后,京杭大运河运力释放,全线税收增加,让京杭大运河焕发了生机,旗军十二万,并没有因为漕粮不再运送,而丧失了工作机会,成为大明不稳定因素。
京杭运河现在运力一年六亿斤,而每石货物综合运费反而降低了一半,为1.5银。
海漕的运费一千三百里运一石费0.23两,运到朝鲜会贵一点,因为是入朝作战,是军队作战的口粮,脚价较常稍厚,也不足为奇了。
“戚帅说今年起,不必再向朝鲜运粮。”张居正面色凝重的问道:“朝鲜粮食能够满足前线所需吗?自筹粮草是不是为时过早了些?”
王国光叹了口气说道:“义州、平壤、汉城、仁川的粮食产量,已经满足大明军征伐需要了,去年朝鲜军管,入库粮分拨二十七万石军用,草二百万束,军用有余。”
“倭寇入寇,朝鲜死了太多太多人了,大明军去的早,再晚点,朝鲜就不是死数百万了。”
数以百万计的死亡,这农业生产就能挤出剩余给军用了,戚继光主要考虑是省钱,也不用担心前线军兵忠诚问题,因为全火器的线列阵作战方式,极度依赖火药补给,运粮的运力释放,就可以运火药到前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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