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以行仁而王天下,以尚力而霸四海 (第1/2页)
神田真一的事,唯一造成的影响就是,解刳院里多了一个标本,除此之外,没有在大明京师,掀起任何浪花。
神田真一用银子收买的部分亡命之徒,也上了海捕公文,有了线索,缇骑办案的速度会很快。
大明皇帝甚至部分认可神田真一的说法,他倒是想将文章发表在邸报上,但缇骑和司礼监都表示了明确的拒绝。
最让朱翊钧惊喜的消息是,倭国的富士山正处于活跃周期,这个活跃周期将会持续两百年,火山爆发是一个持续性的灾害事件,这可以有力的削弱倭国的实力,为大明灭倭提供一定的帮助。
神田真一的妖言无法惑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明京师,现在更加关注燕兴楼交易行的金银交易。
王谦的玩法,有点过于残忍了。
反复不断地震荡,将意志不坚定的玩家,清洗出去之后,再拉出一个巨大的涨幅,来吸引投机者入场,在最高位开始砸盘,拉出一个巨大的跌幅,在低位再次开始震荡,完成一次循环。
总有聪明人想要看穿波动,希望能够高卖低买,可连王谦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高,什么时候低,在韭菜不够用的时候会拉高,在韭菜手里的银子几近于威胁到主力时候,就开始挥舞镰刀。
这就造成了几个十分诡异的现象,如果从宏观上来看,金价用一个月的时间去看,维持在一个十分稳定的区间,甚至波动不足1%,但是从微观到个人去看,在里面玩一阵,能亏个底朝天,身家会缩水20%以上。
在这个博弈中,有人赔了,那自然有人赚了。
朱翊钧吐了口浊气说道:“在过去一整年的时间里,燕兴楼交易行,身家一百银到一千银的小户大约占交易行的85%,而他们在一年时间内,身家普遍缩水25%到30%,而身家在二十万银以上的大户,或者说门槛很高的私人交易会,在一年时间里,从交易行拿走了两百八十余万银。”
“这些门槛很高的私人交易会,就能幸免于难了吗?这次金银市,这些大户们损失了超过三百万银。”
势要豪右在这里面也要万分小心,即便如此,过去一年赚的钱,都给大明收蓄黄金做了助力。
朱翊钧里有交易行的详细账目,王谦并没有对皇帝,隐瞒他的手段,站在朱翊钧这个上位者视角去看,不要接触交易行,会变得不幸。
王谦在他的《王谦发家的四个秘密》中,就详细解释了其中的奥秘,进入燕兴楼交易行的每个人,都会获赠一本,王谦甚至在封面上,就已经写明:如何在交易行赚钱?离交易行越远越好。
“朕不明白,明明大多数人都在赔钱,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的进入交易行,挥舞着手中的银票把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送进这交易行呢?”朱翊钧叹了口气说道。
朱翊钧是个农户,他其实很讨厌投机,但小农经济向商品经济蜕变的过程中,这些都是必然的。
辛辛苦苦攒点钱,最后都扔进了这交易行里,图个什么?甚至还多都倾家荡产,去把祖宅抵押给钱庄借钱也要上,觉得自己会比别人聪明。
冯保想了想说道:“因为很多人只看到了暴富的那一部分人,而没有看到赔钱的大多数。”
幸存者偏差,人们在观察时,往往更容易注意和搜集到成功的幸存者,而忽略那些更难注意到、或者无法统计的失败者。
幸存者鲜花似锦,站在了舞台中央,还喜欢四处对人诉说自己的传奇故事,而失败者从阁楼上一跃而下,沉在通惠河底,没人会去关心。
人们总是以为自己能够成为那个幸存者。
人有一种忘却痛苦的保护机制,对于悲苦,往往都会封闭记忆,对于喜悦反复回味,最终回忆里只剩下了甜。
在交易行里,没有胜利者,只有幸存者和失败者。
也正是这些暴富神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神田真一的亡命一博,没有掀起任何的浪花,他的理论很大胆,但没人关心,甚至都无法让人多看一眼。
朱翊钧最终没有做出明确指示的干涉,也就是询问了下,最后批复了一句,朕知道了。
过多的干涉,反而会让人说皇帝管得太多太宽,不让人更加便利的发财,这些门槛很高的私人交易会,都免不了被王谦收割的命运,抽出来的利钱,全都变成了黄金了。
朱翊钧叹了口气,拿起了礼部的奏疏,礼部明确了明馆制度,表面上看,是在各地港口设立馆阁,主要是为了通商所用,一面负责大明商船抵达的时候货物集散,一方面负责将地方特产准备好。
明馆,从职能上看,的确是做买卖的地方。
馆主为正九品官身,秀才举人皆可往,除馆主之外,另外有监当官一名,主要负责文书、账房、商品计价等等工作,民间只要能把账目算清楚都可以应召;
馆尉一名,专门负责明馆的防务,可自行招募乡勇随行,朝廷给额员十人,至于究竟招多少,怎么养这些乡勇,就是明馆自己的事儿了。
明馆的劳动报酬,主要由两方面构成,一方面是朝廷的俸禄,另一方面是明馆收入,明馆经营究竟几何,收入几何,分配几何,大明不做审计,更不必纳税。
朝廷那点俸禄,主要代表着和朝廷的关系,而不是主要收入来源。
背靠大明商品的明馆,究竟能赚多少钱,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明馆是和特别贸易许可的配套政策,不仅仅是朝廷环球商队可以申领,比如某商贾已经获得了特别贸易许可,在某个港口有了自己的地盘,想要个大明身份,就可以报备朝廷申领明馆。
官派馆主任期三年,回到大明可以获得陛下的恩科进士身份,继续谋求升转,如果明馆不幸死在了异地他乡,大明核实后会在他的家乡铭刻忠烈祠上,按忠烈待遇。
如果真的做成了取而代之,就可以申领大明的开拓勋爵,如果地盘足够大,可以成为大明的总督府,总督府和大明朝廷的关系是友邦之上的属地。
朱翊钧觉得没人去,朝廷就给了名头,就让人去拼命,而礼部觉得应该要限制下馆主的权力。
明馆内外所有人,名为馆主实为汉使,为了建功立业,睡人家太后估计都没什么心理负担,礼部希望汉使们不要折腾的太过分。
“这就是明馆馆主官身马牌吗?”朱翊钧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圆铜牌,正面就两个字,明、令,而背面写了四句话:
南越杀汉使,屠为九郡;
宛王杀汉使,头悬北阙。
朝鲜杀汉使,即时诛灭;
单于杀汉使,悬首槁街。
这些人的身份,朝廷是认可的,皆为汉使,也就说,如果他们在当地遭遇任何不幸,大明天兵的确很远,但环球贸易的商队,每年都能抵达一次,会为这些汉使报仇。
这是一种非常暴力的表述了。
看得出来,高启愚为了能把兴学的差事办好,真的是用尽全力了,不从海外搜刮足够多的白银,他要做的普及教育,恐怕很难成功。
这四句出自《汉书·苏武传》的话,朱翊钧朱批,就是他这个皇帝的承诺。
可以预见,明馆的制度,的确会和高启愚说的那样,变成一个取而代之的小生意。
高启愚曾经作为遣泰西特使,绕了地球一圈,回到了大明,在他看来,大明把不必要的善意收一收,该霸道一点就霸道一些。
以行仁而王天下,以尚力而霸四海。
“这段话有意思。”朱翊钧看着礼部的奏疏,沈鲤在政事奏疏里,夹带了一点点私货。
唐开元、天宝间,中国强且盛,自长安西门西去,尽唐境,一万二千里,闾阎相望桑麻蔽野,天下言富庶者,无如陇右,江南亦不能比。
今日,所谓万二千里,盖包西域属国而言,陇右则今之临、巩二府也。萧条千里旷无人烟,视古之富庶,殆如异域,何地利相悬之甚也?
气温降低,曾经人口稠密、气候湿润的万里沃土,今天变为了荒凉萧条的无人区,地利悬差这么大,陛下要重开西域、海陆并举,礼部并不反对,海陆并举、重开西域理所在,但重点还是在开海上。
这就是礼部稍微夹带的私货,希望陛下更加关注开海的变化。
“今年火药产量增加二十万斤吧。”朱翊钧朱批了明馆的制度,相应的朝廷专营的产业,也要增产,来满足特别贸易许可和明馆制度的推行,这也是开海新政的一部分。
“臣遵旨。”冯保俯首领命,更多的火药生产,为仗剑行商保驾护航。
次日的中午,大明皇帝廷议之后,换上了常服,来到了燕兴楼交易行,每月一次的燕兴楼盘账,准时进行,朱翊钧作为燕兴楼的大东家,对燕兴楼的行情每个月都要看一下。
王谦作为燕兴楼的总负责人,恭候圣驾,将皇帝迎入了天字号包厢,并且将早就准备好的账目呈送到了皇帝面前。
燕兴楼交易行现在的票证分为了三类,大票,小票和新票。
大票就是以绥远驰道、绥远矿业、西山煤局、胜州煤局、桃吐山白土、兰州毛呢、永定毛呢、永升毛呢、五大造船厂、环球贸易船队为主,这些大票,票的价格很低,但票价增长速度很慢,主要吃分红派息。
小票主要以民坊的船舶票证为主,其中三桅夹板船已经停止发票,主要是五桅过洋船和快速帆船,快速帆船每年只有三艘用于远洋贸易进行放票,这类票价波动略大,但整体稳定。
新票,则是以五大远洋商行筹集资金为主,元绪群岛依旧是这一类新票里面的热门票证,这类新票赌性很大,因为远洋开拓依旧是一个风险极大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血本无归。
“当年你父亲人人做船东的计划,执行的很好。”朱翊钧看完了大票小票的交易记录。
燕兴楼最重要的作用,不是给投机客投机,而是给大明北方的势要豪右、乡贤缙绅们做船东的机会,享受开海红利,是重要的分配工具之一。
王谦俯首说道:“臣的父亲,时常叮嘱臣,不要让大票小票过分激烈波动,影响朝廷分配之事。”
“所以你就把目标瞄准了新票是吧。”朱翊钧略显无奈的说道。
“具体而言是赌徒。”王谦俯首说道:“在燕兴楼购买大票小票,基本赔不了钱,每年能领到分红派息,但非要在新票里折腾,那就怪不得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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