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五章 辽使入京 (第2/2页)
在他身边,有一辆马车,车上坐着耶律琚和耶律永昌。
“和叔……那位就是萧德崇了……”耶律琚掀开车帘,看着出现在道路上,被宋军簇拥着的辽国使团,指着在人群最前方的那位高大的辽国权贵说道:“其乃四国舅房的嫡脉所出,为人素来高傲……”
刑恕点点头,作为大宋负责对外关系的大臣。
刑恕对辽国政治及其渊源,自然是用过功的。
何况,他还能从耶律琚和耶律永昌等人处了解、询问。
故此他知道,不要看辽国后族,皆汉姓萧氏,就以为他们系出同源。
但只要仔细研究,就会知道,汉姓萧氏之外,辽国后族还有契丹姓氏。
而这些‘萧姓’外戚的契丹姓氏,可能就完全不同了。
一般来说,国舅家主要出自五个不同氏族,这就是辽人口中所谓的国舅五房了。
更正统的称呼应该是:二国舅帐五房。
二国舅帐者,审密氏二姓,既契丹立国以前,还是部落联盟时代,就专门和部落首领联姻的审密氏拔里、乙室已两族。
然而……
其实,现在真正的审密氏拔里、乙室已两族的人,早就被人杀光了。
辽国早期,混乱的政治,让帝系都转移了好几次。
作为外戚的国舅帐,更是杀的人头滚滚。
所以,现在的所谓二国舅帐五房,早不知道换了多少次血了。
萧德崇所在的所谓国舅四房,就是承天太后时代才出现的乙室已少翁房。
这一房,系出承天太后父族萧思温家族——乃是萧思温幼子这一脉。
与如今辽国的后族,萧思坦(废皇后萧观音)所在的拔里氏国舅两房,完全不是一个源头——他们都是述律家族的后人。
当然,真述律还是假述律,就没有人知道了。
刑恕远远的看着,那个骑在马上,穿着辽国贵族服饰的中年男子,眼睛慢慢眯起来:“高傲吗?”
傲就傲吧!
当初,耶律琚入朝的时候,不也挺高傲的吗?
“他可有什么喜欢的我朝人物?”刑恕扭头问道。
耶律琚想了想,答道:“据在下所知,此人不太喜好诗词,倒是从小就喜欢听人说苏秦张仪的故事……”
“苏秦张仪?”刑恕咧嘴一笑:“吾也喜欢啊!”
他本来就是纵横派,在被官家任用,主管大宋对外的外交后,就更喜欢了。
“待吾与之亲近亲近!”
喜欢苏秦张仪好啊。
因为苏秦张仪,从不在乎,自己给谁效力?
他们只在乎,谁会重用自己,以给自己提供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
那萧德崇在辽国,得到了他的舞台吗?
刑恕知道,至少现在还没有。
不然他就不会这么默默无闻。
不然,就该是他坐在耶律琚和耶律永昌的所在的地方。
“萧德崇旁的,就是张琳……此乃沈州人,少有大志,纷纷读书,终中进士,为我主所爱……”耶律永昌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给刑恕介绍道:“此人,素以清流自居,好诗词文章,乃是我大辽有名的词臣。”
刑恕听着,笑得更欢乐了。
好诗词文章?
那他就来对地方了!
说话间,远方官道上的辽使队伍已经越来越近。
耶律琚和耶律永昌也就放下了车帘。
刑恕则翻身下马,微笑着迎上前去,对着辽人使团队伍,微微拱手一礼:“奉大宋皇帝陛下旨意,大宋翰林学士充馆伴使刑恕,特来迎接诸位北国使臣!”
萧德崇自然早早的看到了,在官道上的刑恕——刑恕穿着大宋的紫袍公服,头戴着展脚幞头,目标无比显目,想不注意都难!
于是,他见到刑恕拱手,自也停下脚步,高举代表大辽天子的节旄,微微欠身行礼:“奉大辽天子旨意,大辽崇仪军节度使萧德崇……”
与其并列而行,只是稍稍落后一个身位,穿着绯袍的张琳,也拱手问礼:“大辽中散大夫、充干文阁待制、守太常少卿张琳……”
“特来恭贺大宋太皇太后坤宁圣节,以叙两国兄弟之盟好!”
刑恕听着,立刻再拱手,然后挺直腰杆,面朝皇城方向,郑重的拿出一封敕书,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
“卿久勤轺传,远犯风埃。眷言行迈之劳,良极轸怀之意,往颁珍剂,以辅至和!”
这是学士院写好的,用来宣读给辽国使臣的慰劳敕书。
属于是澶渊之盟的约定——两国定期互遣使臣,修好交往,彼此使臣入境,自然要各颁诏书慰勉。
宋使入辽如此,辽使入宋亦如此。
在过去,这个程序是在辽使入境大宋的时候宣读,所以叫‘茶马敕’。
一般都是赐下茶水,以供辽使饮用、解渴、去乏。
并供给辽人草料,以便辽国使团的牲畜能补充一下体力。
但从去年开始,按照宋辽两国的新约定。
降敕赐物的地点,从边境改到了京城(皇帝捺钵所在)。
这是为了增进两国的兄弟之盟。
同时,也是为了表达,两国君主对两国关系的重视——一入境就降下敕书,看似友好,实则在使团入境的时候,就会有着大量兵马顺势将之保护起来。
如今,到京城(皇帝捺钵所在)附近,再降下敕书,就意味着,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彼此使团都能有一段相对轻松、自由的活动时间。
虽然说,依然是要在地方官监视下,走规定的路线。
但起码,能够近距离的观察途径地区的风土人情、地理地貌、交通河流。
而不是像囚犯一样,一路被大批兵马,死死围住,恨不得连光都给使团遮住。
这是大宋方面开始自信的表现——过去,辽人其实无所谓宋庭使团在其境内怎么观察风土人情、考察地理地貌、交通河流。
不然,大宋方面,也不会有那么多出使辽国的大臣能在回国后,写下各种有关辽国的笔记甚至绘制出地图。
对使团严防死守的,一直是大宋这边。
毕竟,恐辽症晚期患者,在大宋从宫中到朝中,从来不缺。
被辽人稍微恐吓一下,就两股瑟瑟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甚至都不需要辽人恐吓,自己就先乱了阵脚——比方说,造成了无数灾难,使得数十军州的数百万百姓,在洪水中哀嚎的两次回河,之所以会被推动,就是因为大宋方面,渴望黄河回到故道,挡住薛定谔的可能会从幽燕长驱直入的辽国铁骑。
为此,郎心如铁,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依旧有无数人在为这个计划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