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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碧血染红土

第五十四章 碧血染红土 (第1/1页)

缅甸战事爆发之初,战局形势的发展,非但让世界舆论为之哗然,军事观察们目瞪口呆,就是交战双方的高级将领们也大有始料未及之感。
  
  这个始料未及全在于屯兵缅甸东南沿海地区的英军各部“回兵确保”仰光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得有些过了头。帕加、毛淡棉、直通……这些挡在仰光与日军的铁蹄之间的城市,早在日军的先头部队到来之前,就已在成了一座座不设防城市。其结果,在战争开始后的第四天,胡敦中将就“万分荣幸”在仰光边上的古都勃固,一个不少的见到了英缅军第二、五两个师的全体官兵及与之相关的所有人士。这个所有人士里既有英军军官的家眷、佣人,也包括沿海地区的英国殖民官员的一家大小和英国普通侨民、传教士,甚至还有一大批身份比较尴尬的人士如军官、官员们的情妇及其家属、与英国当局关系过于密切的当地人等等,总数达五万以上。这个数目大超过保护他们的两个师的英军自身的兵力,这让胡敦中将都不禁佩服起这两个师长的组织有方来了。
  
  胡敦将军在亲自赶到勃固后,立即对这两个师火速“回援”仰光的“英勇行为”给予了嘉奖,并对重情义的英军能从日本人眼皮底下(天知道?日本人眼睛能望多远!)抢救出了这么多平民表示由衷的欣慰。最后,胡敦中将才轻描淡写的提出,由于一些技术性的原因,眼下出了一点小小的麻烦,希望第二、五师的官兵能克服一下。而胡敦中将所说的这个麻烦,就是仰光的撤离的工作至少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换言之,这两个师的英军要在勃固守上半个月!
  
  军令如山!如此一来,本想着可以拖家带口直“赴”印度的两个师的英军官兵,便不得不在挥泪送走妻子、情人后,回过身来在勃固城及其周边地区,摆开阵势。好在勃固城多少已有些城防工事的底子,布起防来,倒也能事半功倍。
  
  与此同时,一直驻扎在仰光郊区的澳大利亚第六十三步兵旅也奉命开到了勃固。
  
  一时间,小小一座勃固城内外云集了近四万英、澳军队。从主观上来说,胡敦中将此时将重兵屯于勃固,纯是一个消极防御措施。
  
  但在客观上,英军这摆出“决战”的架势,可就苦了“做贼心虚”的中原规一了。勃固虽算不上是什么坚城,可对手四万大军集于一地,却也不是光吓就能吓得走的。按兵不动,无疑是行不通的。时间一长,英军反不反应得过来,中原规一不知道,可他却敢百分之一百的肯定,真要那样,那些与“皇军”打了五年交道的中国将领们,就算隔着上千公里,都能闻出这其中的猫腻来。攻击?那就意味着日军要以二万挂零的兵力强攻有工事可凭的四万装备精良建制完整的英军,并战而胜之?还要保证不让英国人、中国人、美国人摸清楚日军的实际兵力?
  
  尽管上述的这个任务,怎么看都不可能完成。可此时的中原规一却清楚,自己一手所发动这场起手无回的军事冒险,已到了关键时刻,想要取得预期中的胜利,便只有把面前这不可能化为可能,这一条路可走了。
  
  大的方向定下来后,中原规一便与方面军参谋长饭田祥二郎中将等高级幕僚一道制订起具体的作战方案来。
  
  可以想见,这是一个何等艰难的历程,建议被一条条的提出,又一条条的被否定。到头来,中原规一等人不得不正视这样一个现实,不管是全军绕开勃固城,直接攻击尚有万余守军的仰光,以调动勃固的英军主力回援,再在半路上寻机歼灭其有生力量;还是示敌以弱,诱龟缩于勃固的英军主动出击,在勃固城外设伏。恐怕都无法达成预定的战术目的。一句话,以日军战力之强悍,以中原规一的军事指挥才能这突出,日本人想占便宜或许不是太难,可难就难在双方主力一往还周旋起来,日方一直克意隐瞒的实有兵力,就再也难以掩饰得主了。
  
  最后,被战局逼到绝处的中原规一凭着一股子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蛮劲,勉强定下一个打法。对这个只用“拼命”两个字就概括得全的勃固攻略,时任缅甸方面军参谋长的饭田祥二郎中将,曾有过一番自嘲:‘我们在一夜之间,倒退了四十年。’(指日俄战争时期。)。
  
  二月二十日。日军从黄昏起开始展开兵力。
  
  日军缅甸方面军的兵力布署,一开始就是孤注一掷的。按计划日军三十三师团所属的二一三、二一四、二一五,三个步兵联队将分别从东、北、西三个方向,同时向勃固城实施挤压战法。在这一万多野战步兵身后,紧紧的跟着四个辎重兵、工兵联队的近万日军官兵们,连缅甸方面军仅有一个骑兵大队,第二十二骑兵大队,也被徒步编入了当天的战斗序列。众所周知,近代以来,发源于天皇御亲兵,且多是由有爵位在身的贵族军官担任部队主官的日军骑兵,从来是日本陆军中最高贵的兵种。毫不夸张的说,在日本陆军中,骄横这个词,就是为这些不可一世的骑士老爷们所专门备下的。可此际的二十二骑兵大队官兵们,却表现得出奇的老实。就连在与那些最卑微辎重兵们擦肩而过时,骑兵们的队列里,也再没有了饱含轻蔑的嘘声。这一切都只因,方面军司令部的军官们所组成的刺刀方阵,就在他们的身后不足百步的地方。而他们心中的偶像,帝国最年轻的方面军司令官,更是站在方阵的第一排!
  
  “司令官阁下,大本营来电,限令我部三天内拿下勃固!”担负着留守司令部的重任的饭田祥二郎中将,飞马奔到方面军司令官小声报告道。
  
  以中原规一的智慧,他那能不明白,这是东京大本营里那些看着地球仪指挥战争的大佬又给他在逼他立军令状了。凭心而论,这倒也不能怪那些大将、元帅们没有气量。实在是中原规一这回玩得有些太过火。先是用既成事实,逼得军部默许了其的胆大妄为。后又决定打这么一场全无把握的攻坚战,你让人家怎么不在这个时候挤兑他一下。其实,这还好的,要不是中原规一头上戴着一顶“日本陆军的最年轻的名将”华丽光环,且又深得军心,接替他的新的方面军指挥,怕是早就到任视事了。
  
  “饭田中将,请您大声说,用您最大嗓口。”中原规一轻声喝令道。
  
  “报告司令官,东京限命我部在七十二小时内,攻克勃固!”虽说饭田中将也是五十岁出头的人,可中气却还是足得很,他这一放声高叫,顿时让周围的近千名日军官兵都听了个真真切切。
  
  一时间,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了中原规一身上。
  
  “回电东京大本营!我缅甸方面军两万大和男儿在此以生命起誓,四十八个小时内,给他们仰光!”中原规一这一番“铁骨铮铮”的豪言壮语,激得素来就不缺乏热血的日军官兵好一阵心潮澎湃。
  
  在集体沉默了几秒钟后,二十二骑兵大队的官兵们率先喊出了“回电东京,四十八小时内,给他们仰光!”这句激荡人心的口号。
  
  在某些时候,口口相传的速度是惊人的,没有过多久,这句口号便传到正以破釜沉舟的姿态向勃固城杀去的每个日军官兵的耳中。
  
  日军的军心士气,也随之高涨到了极点!
  
  两个小时后,日军对勃固守军的外围阵地发起了全面攻击。
  
  未几,两万日军官兵近乎疯狂的呐喊声和以两个山炮联队七十二门山炮为主力的几百门各类火炮的“怒吼”声,便把勃固城变成一艘怒海中的航船。
  
  二十一日凌晨四时,勃固城内,英军城防司令部地下室。
  
  相对身侧正一只手拿着一个电话听筒,正忙得焦头烂额的参谋们。坐在地下室正中的那位不知名四十上下的英国中将显得是那样的从容不迫,在这危机来临之际,他甚至还有心情时不时泯上一口放在桌上的那杯黑咖啡。
  
  其实,若是细心些,光是这位中将胸前别着的那枚纯金打制的敦克尔克大撤退伤残纪念章,便能看出这位英军中将真实身份来。英军在缅甸的中将只有两位,而胡敦中将已有十年没有离开过缅甸了,更不用说在敦克尔克的海滩流过血了。那么这位中将便只能是一个多月前才上任的英缅军第一军团军团长斯列姆中将了。
  
  别看身为英国陆军在缅甸境内唯一的一位野战军团指挥官的斯列姆中将这会儿表面上是镇定如恒,可实际上,他的内心比司令部的任何一个人都远要焦灼的多。日军对勃固城的猛烈攻击,已不间断的进行了整整九个小时。在战斗打响后的头几个小时里,英军凭借着相对这样一座小城而言,已是十分充足的防守兵力和欧洲标准的火力,很是给勃固城外那几大片肥沃的土地添了些上好的肥料。可随着时间一步步推移及日军的愈发的不“理智”,远称不上完善的勃固城防体系,在一批批浑身绑着炸药的日军士兵的决死决攻击下,渐渐支持不住了。至半个小时前为至,日军已同时在这个方向都取得了突破。而斯列姆将军也已下达收缩了阵地的命令。而此时,前线英军各部也正在按原定的作战预案,向第二道防线,也是英军设在城外的最后一道防线退却。
  
  以上这些,还不足以斯列姆中将心烦意乱,说白了吧,最让这位敦克尔克的英雄五行不定的根源远在战场之外。
  
  在充斥从上次世界大战后就再也没经历过实战的“和平将军”的驻缅英军的师级以上将领中,在三年前的法兰西战役时,就已是步兵旅长的斯列姆中将,无疑是佼佼者。可也正是因为有着与时代同步的战术战略思想,这位一到任就建议上级从印度抽调大批部队以固守缅甸,从而达到守印度而不战于印度的目的中将,才会为以韦维尔、胡敦这首的广大守旧派军官所恶。于是乎,在伦敦“弃缅保印”的决心已下的大环境下,既无力回天又饱受司同僚们大力排挤的斯列姆心情极度郁闷。尤其仰光正在发生的那一切,更让斯列姆中将对现实不满达到一个新的高度。怀着这种心态临阵指挥,斯列姆心中的患得患失,便可想而知了。
  
  “斯列姆将军。”奉命去调各部收缩动作的英缅军第一军团参谋长林克少将,从炮火连天的地面走进了相对安全的地下室。
  
  “林克,外面的情况怎么样?部队伤亡大吗?士气怎么样”斯列姆连声催问道
  
  “将军,部队都已经进入了新的阵地。我们至少有一千三百个棒小伙子永远看不到太阳了,受伤的也有三千多人。减员太大,凡是从前线下来的部队的士气都很低迷。最麻烦的是日本人追得太紧,你听?第二道防线上已经接火了!”满身征尘的林克少将一边用军帽拍打着身上尘土,一面痛惜不已的答道。
  
  “林克,你来看?”斯列姆迫不及迫的把这个自已在欧洲时老搭档拉到沙盘面前,一面用手杖在沙盘上频频指点着,一面对其说道:“日军能在不到十个小时内,就拿下我的第一道防线,自身的损失也不会小到那里去。澳大利亚六十三步兵旅还一直没有投入战斗。我想用这个旅再加上各师的预备队从北面发起一次突然袭击,打立足未稳的日本人一个冷不防。搞得好的话,就可以从北面撕开一个大口子。到那时就可以转入局部反击,打破现在这种单纯被动防御的态势。至不及也能给日军以重创,打乱他们的攻击步骤!”
  
  “斯列姆,你的想法很好,可部队不会听你的!据我所知,早在战斗刚刚打响时,胡敦将军就已经绕过你向所有的师、旅长下达死命令的,为防止日军来个诱敌深入,这次守勃固只能据城死守,不能擅自出击,违令者军法从事。”林克少将的言语间充满无可奈何。
  
  林克回答如睛天霹雳般打得斯列姆中将浑身一震。这一震,就把就这位中将身上最一丝活力,给全抽了出去,他摇晃几下,眼着就要地上倒去。
  
  “斯列姆!”林克连忙抢上前去一把顶头上司兼好友给牢牢扶住。
  
  “那个远在新德里的老混蛋想得可真是周到啊,连一次战术反击的空子也没给我留下!”斯列姆一回神来,就喃喃自语了起来。
  
  “斯列姆,好现在怎么办。”听得出斯列姆所说的“老混蛋”是指韦维尔上将的林克,赶紧把话题岔了开去。须知,韦维尔上将在整个驻亚洲英军中的都是头号人物,要是情绪已明显有失控迹象的斯列姆,接下来一时性起公然指名骂起他来,还指不定会生出一场什么样的风波来了。
  
  “怎么办?立刻给仰光发报,就说我们守不住了,要求他们在六小时内,撤出仰光。”中将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
  
  “斯列姆,这不太好吧!形势毕竟还没有坏到那个份上。要是胡敦将军向师、旅长们询问情况,好可是瞒不过去的。”林克忧心仲仲的说道。
  
  “林克,你又不是知道,那些肥得流油的殖民地官员们正在仰光忙着些什么。他们正肆无忌惮的把公私财物都装进了自已的腰包,这些人知道只要把事情推到日本人身上,他们在这个时候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受到惩罚;他们在忙着在给自己的狗屯集足够能吃到新德里的狗粮;他们在忙着趁这个机会把那些早就心仪却搞不上的女人,给搞上手;为了保护他们的快乐时光,士兵们却在这里流血、死亡!既然战略上决策已定,要放弃缅甸,那为什么还要我的士兵白白的去牺牲!要知道英国陆军是为英国的利益而战,不是专门为了保卫英国官员贪污的权力而战的!”斯列姆中将的怒吼,把整个地下室里的所有的军官都给惊呆了。
  
  “斯列姆!你冷静些?再怎么说,我们身后还有十几万大英帝国的臣民。就当我们血是为他们流的!”面色已变得异常的苍白的林克少将极力劝阻道。
  
  “林克,胡敦他们胆子再大,再贪钱,也不敢让十几万英国人落在日本军队手上的。现在仰光不会有多少平民了,至多也两三万人而已,要不是看上这两万人面上,我连这六个小时也不想给他们。”斯列姆将军说到这话峰一转:“至于那些师、旅长们会不会告密,你更不用担心的。九个小时,伤亡近五千人!这些“缅甸土著”,比我还要象离开这个鬼地方!”
  
  见林克还待要再劝自己,斯列姆决绝的高声说道:“我决定了!六个小时后撤出勃固!参谋长,请您给胡敦中将发电报吧?这是命令!”
  
  这回林克没有表示异议,默然从命而去。促使林克不再坚持的真正原因,并不在于斯列姆的态度是如何的坚决,而是此时地下里室的英国军官们的欢呼声。这也难怪,一场缚手缚脚,注定与胜利无缘的战役,就有谁愿意打下去了。
  
  二十一日上午英军主力撤出勃固。用中原规一的话来说,就是缅甸方面军以同归于尽的精神,生生吓走了对手。
  
  占领勃固后,自身也损失了几千官兵的日军并没有停留继续向仰光挺进,只不过,日军追击的声势虽然浩大,可脚下那不紧不慢的步子,却已明显带有了送客的意味。
  
  对此,已是将无战心,兵无斗志的英军,自是求之不得!在交战双方默契的配合下,
  
  次日深夜缅甸首府仰光以“和平移交”的方式沦陷!
  
  仰光沦陷的第三天,在美国的再三催促下,中国远征军正式“挂牌”成立。远征军一成立就下辖六个军分别为第五军、第六军、第八军、第六十六军、第七十四军、新编第二十军。这六个军里除六十六、六军已进至中缅边境外,其它四个军中第八军已进至滇西重镇保山,第五军、新二十军将要抵答昆明,至于从浙江辗转调来的七十四军,还在滇桂边境上打转转了。
  
  远征军成立的当日,其早已整装待发的先头部队第六、六十六军就在施尔威的带领下跨过了界碑,进入了缅甸境内。可在异国土地等待着这两个军六万多官兵的,又是什么了?
  
  当中国军队在几百年后,第一次怀着耀武于境外的理想一脚踏出的国门时,刚刚在缅北煽起一场惮族独立运动程家骥,正站着昆明城外的十里亭里与一干酒友一同等着将要擦城而过的滚滚铁流了。
  
  “浩然、石庭老哥、炳功老弟,你们两个军都是闻名天下的无敌劲旅,待会儿又是齐头并进,铁军英姿,定会让我等大开眼界啊!”这种表面吹捧,骨子里却点“煽火点火”话,在曾同去缅甸一干将军里,也只有黄埔官校四期毕业,现任第八军副军长李漫能说得这么周全了。
  
  “李炳文,把话说明白了,两个无敌劲旅,这话我怎么听得那么别扭。照这么说我们七十四军就不是无敌劲旅了?”说是只有李漫能说,可说得出来其之意的可不少。只可惜,本来明明是站出来揭露别人张将军下句话就把他自己的立场给弄丢了:“不过说真格,你们两个军在昆仑关上一起并肩作战过。总应该能说出个长短优缺吧?”
  
  程家骥、郑中将两人相视一笑,没有答腔。
  
  戴将军到底城府浅些笑答曰:“别的优缺点,我不好说,抓起俘虏来,我的部队一定比浩然的宝贝新一百师强?”
  
  “为什么!”张将军直筒筒的问道。
  
  “当年在昆仑山的最后一道屏障界首高地上,我和石庭老哥算是见识过了,他们新二十军抓俘虏的规矩简单得很,少佐以下全部一刺刀,你说一场仗能抓得几个。真不知浩然是怎么凑起他那支日本和平军的。”
  
  众人说笑的时候,一阵闷雷般的响动,从远方逐渐传了过来,到得后来,那动静竟然大得,连大地都微微的颤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碧血染红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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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时,正前方烟尘大起。
  
  细心的戴将军看着眼前这隐约可见的千万条细弱游丝的飞扬尘土,微一沉吟后,略有些诧异的叹息道:“浩然,你不会拿人参当萝卜给战马吃了吧!你们新二十军的四条脚的竟然会比我们五军的四个轮子,还要先到一步!”
  
  “炳功兄过奖了!想是贵军的战车团对路况的要求太高,没有骑兵打得粗。这才让我的骑兵旅拔了头筹。”程家骥嘴上是在没口子的谦逊着,可他脸上的所浮现出的那一丝喜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在亲自“视察”过缅甸后,情知战区地形奇特,在许多地方战车之类的重武器都很难有用武之地的程家骥,这小半年虽身在不新二十军,可也是很费了些心思在骑兵旅身上的。此时骑兵旅与先前相比,不但在人员装备得到了大大的充实,就是战马数量也超过四千匹,换言之每个骑兵平均有了两匹乘马。否则,即便是滇省的道路再不适应战车开进,刘天龙的骑兵旅想要在行军速度上,超过五军那支综合素质实为全国第一的战车部队,即便仅限于短途角力,怕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待得这滚滚来的浩荡“灰潮”,堪堪将要漫到已避入亭中的众人面前时。两骑快马从骑兵铁流中越众而出,向十里亭飞驰而来。亭中的一干战将,大多是好骑烈马的爽性之人,此时那里看不出这两匹同是枣红色的骏马,俱都是万里挑一千里良驹,众人在见猎心喜之下,俱都是一脸的羡慕、惊叹。
  
  显然,这马上的两位骑士也都较着劲了,这一个仗着人强马壮正当年,那一个凭着在马上颠簸了半生所换来的心得技巧,竟是来了个并驾其驱,同时在十里亭的台阶前,强施手段硬生生的勒住了座下的战马。战马从高速奔驰中陡然而止,不管其再是神骏非凡,也是不免要两蹄腾空仰天长嘶。两匹骏马雄浑嘹亮的嘶鸣声,再配上面容冷峻端坐马上全副武装的骑士,当真是人如龙马如虎,未曾两军接战,这一番金戈铁马、壮士英雄的意味,却已是尽显无遗!
  
  “程老大!”不用说,这位正当年的骑士便是程家骥的麾下第一重将文颂远了。而在新二十军中在骑术上能与,也有资格与文颂远争一时长短的也只刘天龙这个积年老将(贼)了。
  
  自程家骥去年被召到重庆以来,这对患难相从、生死相依的盟兄弟,已有小半年未曾见面了。说真格的,这两兄弟可真没有分开守这么久过,可这会儿的程家骥却没有一丁点要叙旧的意思,他一开口便连珠似的问道:“文老二,维礼兄在那?各师的位置在那?你们跟五军是参差着行军,还是前后分明?”
  
  被问得一愣的文颂远,旋即冲口答道:“老钱带着军部走得慢,也就刚到四十里店。我的新一百师再有两个钟点就能赶到这,其它各师和北条、中村他们除了老邢垫后外,都在军部前头。五军邱军长说他们带的辎重多,他自已提出排在我们后面的。”
  
  文颂远不解释也就罢了,他这一解说起来,程家骥心里更是透亮,以邱军长为人之跋扈,都愿意自居其后,铁定是在这一路上给事事争先的新二十军给缠怕了。
  
  此时情势紧急,他也顾不得去纠缠这些细枝末节,当下便指派起军务来:“文老二,你现在就让人去传我的命令,让维礼继续督率军主力向缅甸境内急速进发。你的部队、赵得生的新一团全部改为摩托化开进与齐天兄骑兵旅一道随我驰援腊戍。
  
  对于已奉命入缅的六十六、六军的后路,始终心怀惴惴的程家骥转过头来,对这时已兼任第五军副军长的戴将军慨然激将道:“炳功兄,你的二百师能不能一同行动?若是贵军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小弟可就当仁不让的着这个先鞭了。”
  
  戴将军毫不示弱的答道:“我这就去跟邱军座商量。浩然你先别得意,还不知道谁先到腊戍了。”话音刚落,外表虽儒雅,可内里却从不甘后人的戴将军已抢出接官亭认蹬上马径直去了。
  
  “浩然,你把炳功埋在心底里的傲骨给激了出来,邱清庵可有得麻烦了!”郑中将话峰一转,忧心忡忡的说道:“可前面形势有你想得那么糟吗?八军可是就要到边境线上了,有什么闪失,也该能照应个一二啊!”
  
  此时已走到一匹部下让出的战马边上的程家骥恨恨的答道:“这次的计划本来就是六个军二十多万大军一同出境,以泰山压顶之势,把缅甸甚至是泰国的战局,都牢牢的握在我掌中。可让自忖败局已定,巴望着让我们去当替死鬼的英国人,唆得美国这么死命一催,就变成了依次添兵,实是犯了兵家大忌。这倒也就罢了,偏偏先过境的又是六军、六十六军这两支弱旅。说句大话,这两个军六个师除了伯伦兄的新三十八师堪称精兵劲旅外,其他五个师不过是战力平平,对上我那个又滑又狠的老对手中原规一,实在是让人放心不起来。至于八军嘛?”已稳稳的跨在马上的程家骥定睛看着面色阴睛不定的李漫连褒带贬的品评着:“荣一师的战斗力固然是不容轻侮,若是石庭大哥没有被人投闲置散,炳文兄没有让那位皇亲国戚排挤到昆明来当个光杆司令,自也用不着兄弟去强出这个头?”说到这,程家骥在马上飞快的打了一个圆圈拱后,便连抽几鞭纵马向前驰去。
  
  望着程家骥渐渐远去的背影,第八军的前任军长和现任副军长面面相觑苦笑不已。深知其中内情的这两人当然明了程家骥的言下之意,凭此际执掌第八军的那位何部长的过继儿子的“卓越的军事才华”和以同嫖共赌治军的独创发明,只怕还当真被程家骥给不幸言中了。至于其它将军则早被程家骥的这种独断专行、自把自为的行事方法给惊得愣住了。
  
  良久。张将军才语带惊羡的谓然长叹道:“我以往总觉得自已算是胆大包天敢做敢当了,可是与这个程浩然一比,老子简直成了******小脚媳妇!真想不通。他怎么能连擅自更改大军的行军序列这种犯忌讳的事,都做得这样晒脱、自然?”
  
  “凭什么?就凭他程浩然,多次违命却未曾一败!就凭他程浩然每战必争先,从不怯战!人家有那个本钱!”正巴巴等着自己的新二十二师的廖将军脱口接道。
  
  “怕是不光是这些吧!你们还记得在香港程浩然所说过那些话吗?我不知你们是怎么想。反正现在我觉着他那天所说的或许的真心话,他恐怕只把自己当成了军中一过客了。人到无求时,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思维缜密、工于心计的李漫的怕番入情入理的分析,把在场诸人都拖入了新一轮的长考当中。
  
  ‘程浩然,你想虽好,可身在名利场,又岂是想退就能退的!’李漫暗自对自己说道。
  
  程家骥虽已是日夜兼程,却只可惜,此时中滇公路还只能算是一个宏伟的蓝图,到头来,他终究是没有能赶得上趟。
  
  二十七日,应英国人的要求,远征军先头部队的主力乘坐英方所提供的汽车次第离开腊戍,向已成前沿地带的曼德勒地区开进,并在腊戍至曼德勒沿线留下了一个多师的兵力,以帮助维持英国人已难以控制的这些地区的“治安”。程家骥在途中闻讯后,不禁急得破口大骂施尔威是“崽卖爷田不伤心”,要是手上的是美国军队,任英国人催得再紧,他施尔威敢这样让人牵着鼻子乱用兵?在旋即得知,被施尔威留下守腊戍的新三十八师后,程家骥方才小松了一口气,毕竟对孙将军指挥能力他还是信得过的。有孙将军看着已入缅的两个军的后路,入缅部队就是接战不利,只要后路稳固,却不也不会受太大的损失。
  
  可接下来的战场形势的却是急转直下。快得让心里早有不详预感的程家骥也大有始料未及之感。
  
  日军首先开刀的地方竟不是腊戍!
  
  事实上,早在远征军入境的同一天,已在泰、老、缅三国交界地区蜇伏了近半个月的日军缅甸方面军主力集群,便在日军五十五师团长竹内宽中将的指挥下,从大其力、孟扬一线侵入了缅甸。日军入境后,随即以强行军的姿态向西猛插。由于日军的先头部队都换上了缴获的英军军服,又有熟悉当地民情地理的缅族独立军所派出的大批向导,在对沿途山寨进行了实施了强大武力吓阻后,日军于三月二日凌晨按中原规一所规定的作战计划全线就位。
  
  当天上午,就在施尔威精心策划的对曼德勒当面日军进行的试探性攻击打响之际,日军在腊戍至曼德勒几十公里的正面上。同时发起了攻击。布置在这一带的第六军暂五十五师附四十九师一四三团加起来虽有万人之众,可却苦于兵力分散,在有备而来五倍于已的日军的突然袭击下,仓促应战的中国军队在苦战半日后,即告全线崩溃。除暂编五十五师部率两个团的残部退向曼德勒方向外,其余七千多将士皆或死或俘或溃于当地。此一战后,程家骥抚心自问总感负疚良多,若不是他醉心于让利昂搅乱整个缅北,为日后中国军队经营缅北,进而虎视缅甸全境打好基础,从而使得亲惮邦独立军的势力,都把力气使到密支那上,日军未必就能这么轻轻松松的瞒天过海。可当时,他除了再连连催促部下加快行军速度外,也只有把希望全寄存在新三十八师身上了。
  
  日军在打掉暂五十五师主力后,立即遵照中原规一紧急修改的作战计划兵分两路。一路由竹内宽指挥五十五师团、五十六师团向曼德勒的靠拢。其意图在于与正屯兵曼德勒城下的近两万日军、三万人多人的缅族独立军。一道会攻曼德勒。另一路则由十八师团所独立允任,意在攻下腊戍,以切断中国军队入缅援兵所能走的最近一条大道。
  
  战局发展到现在,就算是不那么出色的将领,也能看清中原规一所打的算盘了。这位日军中最年轻的中将正梦想着先优势兵力歼灭,或是重创后逐走困守曼德勒的八万多中英联军,然后再回过头来全力对付将要入缅的中国远征军主力。
  
  如此一来,战局的成败便取决于已成孤军的新三十八师,能不能支持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刻。能的话,中国军队就全盘皆活。反之,不但代表美国的脸面的施尔威,很可能会当俘虏。而且中原规一手上也将有足够的筹码,来与实力本高出其不止一筹的中国远征军,进行势均力敌的较量。情势若真到了那一步,对苦心准备的整整半年的中国军方而言,不啻于奇耻大辱!
  
  这个十八师团就是在钦州战场上被黄持、程家骥东一锤、西一棒打得精锐尽丧,几乎就地解体的那个十八师团。当然,时过境迁,这支强悍的九州兵团早已恢复了元气。此次以步、工、辎、炮诸兵种合计七个联队,共计二万六七千人的总兵力,攻击城防设施薄弱(若不是说没有的话。),又只有一万出头的守军小城腊戍。起初,从师团长牟田口廉也中将以下,莫不怀有小视之心。在这些虽屡遭中国军队打击,却骄横依旧的日军官兵们看来,艰苦的战斗,那是在中国远征军后续部队上来以后的事情了,眼前这战力比极为悬殊的一仗(日军习惯以一比三、四的比例来计算中日两军的战斗力。),只不过是一道正餐前的甜点罢了。
  
  可一交上手,仍旧以九州钢铁工人为主要征兵对象的十八师团,便被这块“铁”做的“糕点”,给硬崩下了两颗门牙。
  
  一个上午打下来,自视甚高的十八师团不但寸土未得,还死伤了近千名官兵。在意识到面前的是块硬骨头后,牟田中将立刻重新调整了布置,把全面攻击变成了重点突破。而十八师团官兵也一改先前的掉以轻心,一板一眼的攻击城来。严格说来,从这时起,名噪一时的腊戍保卫战,才算是真正拉开了帏幕。
  
  大战开锣!
  
  ###第五十四章碧血染红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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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牟田中将想来,自己麾下的十八师团乃是日军中一等一能战之军,又在各个方面都占有绝对的优势,先前的失利,不过是一时轻敌所致。这一端正态度,虽未必就能势如破竹,可胜利总还是可以期许的吧!可很快,早年曾在英国留过学的牟田中将便发现这个想法有些过于天真的,要知道,他和他十八师团所面对的是一支不象中国军队的中国军队!
  
  三月六日,也就是腊戍保卫战打响后的第三天的清晨。硝烟尚未散去的腊戍城外的五五七高地。
  
  一群神情彪悍的日军中低级军官正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亲自到二十三旅团所攻下的第一处守军重要阵地上来“看看走走”的旅团长佗美浩少将,左躲右闪的在堆彻着中日两军阵亡将士的遗骸的山头上艰难跋涉着。随着对这片“血肉沼泽”的逐渐深入,一众日军军官脸上所戴着那副名曰“坚毅”的制式面具,也在依次的瓦解。不等这支几十人的“观光团”走到阵地的中央,队列中的眉头紧皱者已比比皆是。更有甚者,在队伍经过半张被弹片削下来人的脸皮所在的位置时,几名意志薄弱些的旅团部的军官,还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若是换一个时间、地点,这种有损“军誉”的行为,八成是被直属上司先扇上几个结结实实的大耳光,再来上一大顿劈头盖脸的训斥的。可此际,自个心下都早已是满心震撼不可言状的长官们,那里还有心情去斥责他们。
  
  “永村君!你昨晚用的最终战法?你应该知道,使用这种战法是要经过旅团以上指挥部批准的!”从高地核心地域找不到稍稍完整的尸体这一点上,看出些道道来的佗美浩少将拉着脸沉声责问道。
  
  五十五联队联队长永村不二雄大佐见顶头上司面色不豫,忙小心翼翼的答道:“旅团长阁下,守备这个高地的中国军队的战斗意志之坚强、综合战力之强悍、装备之精良,都出乎下官的意料之外。昨天黄昏时分,两个中队的兵力都已经冲上高地与之展开近战了,可还是迟迟解决不了战斗,而中国的援兵又已逼近高地,下官也是迫于无奈……”
  
  “知道了。”证实了心中猜想的佗美浩少将制住部下的辨解。虽说,其实质为趁中国军队正与已方缠战之机,用炮火将双方人员都矛以肉体消灭的最终战法,在把下级将兵看成消耗品的日军高级军官中,并不算是太须忌讳的话题。可也不是好夸耀的事情。尤其是在身处这种异常惨烈血腥的氛围里时。深恐公然谈论这些会进一步影响到身边的部属们的本已低落情绪的少将,更不愿意让永村大佐继续说下去了。
  
  “永村君,下不为例!你要知道,中国的人口是日本的九倍!”佗美浩少将淡淡的言语,让正担心会遭到训斥,甚至是处分永村大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可他马上就会发现,自己这口气,松得未免太早了些。
  
  “永村君,为了拿下这个高地,你的联队的损失有多大?”对此早胸有成竹的永村想都没想的脱口答道:“下官的联队在此战中阵亡七百四十一人,伤六百九十三人。”
  
  正低头端详着脚下一把半埋在湿润的血泥中的被炮弹炸成两截的三八枪的少将,看似漫不经心的总结了一句:“这就是说,为了一个小小五五七高地,你的联队不止花了两天一夜的时间,还丧失了四成以上的战斗力,对吗?”
  
  永村大佐硬着头皮答道:“是的!旅团长阁下。”
  
  “那么你能告诉我,守卫这里中国军队到底有多少吗?”陡着抬起头来的少将在用鹰一样犀利的目光逼视着自己的部下的同时,咄咄逼人的问道。
  
  “可能是两个营?也可能是一个团?”从旅团长提出要到高地上来巡视一番后,就一直为此而心虚的大佐在惊惶失措间,已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旅团长还没有说话,以正在对答的这两人为中心围成一团的军官们,就都窃窃私语开来了。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腊戍的中国守军拢共只有一个师,而光是在腊戍城外与五五七高地与类似的要地,就有三四处之多。以此类推,中国军队的指挥官怎么着也不可能在被地人称为‘珠玛坡’的五五七高上放上一个团啊?
  
  “永村君,你不会介意我们清点一下吧?”这句话佗美浩少将说得心平气和,可听在永村大佐耳中则不啻于是一把要命钢刀。而那些旅团部的军官们看着永村大佐的眼神中的意味,也从早先的鄙夷变成了怜悯、婉惜。久在高级指挥部供事的他们,心里都明镜似的,即便只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兵员远远少于中国军队的“皇军”是永远不能,也不敢承认其单兵战力不如中国军队的。如此一来,这场明胜实败的拔点战斗的责任,就必须由指挥无方的一线指挥官,也是就永村大佐本人来负全责。换言之,永村多半是看不到下一个日出了。
  
  “永村君,我可以让人开始清点嘛?”面无表情的佗美浩少将连声催促着。
  
  自知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的永村大佐,默默的摘下的自己军刀,将其平举到了少将的面前。这个动作在对日军军官而言,可是有着特殊的含意,即请求长官赐与其剖腹谢罪的权力。
  
  其实佗美浩少将这会儿又何尝不知,永村的指挥并没有什么大错处。可他更知道,眼下已发生的这件充其量不过七八百人的一个营的中国军队,竟能挡住有重炮支援的整整一个联队的日军三十六小时全力攻击,并使其损兵千余的玷污军旗的重大事件,又是必须要有一个交代的,否则这仗也没法子再打下去了。
  
  正当佗美浩少将要示意永村当场剖腹,以振军心时。一个本应找旅团部通讯参谋递交文书的日军传令兵,从山头下一口气冲到了旅团长的面前。这个传令兵的反常行为,立即把高地上大多数军官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过来。要知道,越级报告这种事,在等级森严的日军与十万火急的重要军情之间可是划着等号的。
  
  细心些的日军军官们察觉到,从接过传命兵递过来电报的下一秒钟起,素来以镇定自若闻名于军中的佗美浩少将的脸色就变得凝重如磐,拿着电报的手也在微微的颤抖着,仿佛这一笺薄纸有千斤重一般。
  
  良久。好不容易把自己从电报内容中“解脱”出来的佗美浩少将,先是推开了永村大佐的军刀,方才开口宽慰道:“永村阁下,还是让中国人的鲜血来洗刷你的耻辱吧!”
  
  感激涕零的永村正待要说几句“豪言壮语”,把电报死死捏在手里的少将却已扭过头去,边扫视着围绕在他身边的全体军官,边郑重其事的宣布道:“诸君,师团长阁下刚刚下令,从两个小后起,所有参与攻击腊戍城的部队的作战动作,都不许再有一分钟的停顿。”
  
  尽管已多少有了些心理准备,可军官们还是禁不住一阵哗然。他们当然明了将军所说的‘一分钟也不能停顿’就是不分白天黑夜连续攻击的意思。
  
  “旅团长,距离腊疏最近的中国第八军的战术动作并不积极,都好几天了,还一动不动的蹲在萨尔温江东岸。更何况一一四联队早已沿江完成设防。”五十六联队联队长北条勇大佐的话虽没说完,可置疑的意思已再是明显不过了。
  
  “不是为了第八军。有情报说,大约一个小时前,一支打着‘白虎旗’中国军队,踏过了中缅边境线。”佗美浩少将苦笑着解释道。
  
  一时间,曾当过新一百师的釜底游鱼的军官们眉宇间隐约可见的怯意与那些近年后方才补入军中的后来者或满脸迷茫、或斗志昂扬的脸庞(在于钦州诸役中近乎全军覆灭的第二十三旅团,程家骥和他的军队被老人们视为禁忌,等闲不会谈起。),相映成趣。在论资排辈盛行的日军中,前者的军阶当然大多要比后者来得高些。
  
  面对部属们在表情上的这种泾渭分明,你说身为在当年在那场“自然灾害”中唯一幸存的旅团级军官(参谋长)的佗美浩少将,怎么不感慨万千。
  
  可他还是知道,此际显然不是“怀旧”的恰当时机的。
  
  于是乎,少将便把目光又投到了“可怜”的永村大佐身上。
  
  “永村君,我把旅团的辎重大队和五十六联队的第二大队都拨给你,并授权你使用任何你认为需要使用的任何手段。可你这次只有十二小时的时间。天黑之前,我要是不能站在六八零高地上。那就请你光荣的战死吧!”少将的语气无疑是决绝的。
  
  “哈依!”永村用尽平生力的躬着身子,让人们不禁有些担心他会把自己的腰给生生弯折了。
  
  安排完这些后,佗美浩少将便在几个随身卫士的保护下赶往师团部紧急军事会议去了。或许是心中太急切的缘故。少将在下坡时还差点摔了一跤。
  
  一个多小时后,日军开始对六八零高地进行炮击。
  
  虽说孙伯伦在指挥部坐得是稳如泰山,调派起部队来也是有条不紊,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从六八零高地落下第一排炮弹开始,他那副铁打的肝胆却已是倒悬了起来。
  
  新三十八师泰半都是从税警团时期就跟着孙将军在淞沪战场上流过血负过伤的老兵了,论战斗经验和对日本人的刻骨仇恨自是没得说。对这支在贵州大山中卧薪尝胆的两三年的部队的技战术运用能力,孙伯伦也有着足够自信。毫不夸张的说,若是日军按正常的打法,单凭着手下这万余精兵,就是鬼子多来上一个师团,他也有信心在这座弹丸小城里,熬上半个月甚至更长的时日。在五五七高地失守前,他也是这么想的。并且孙将军还坚信,只要自己的部队能在腊戍坚持十天,日军就得无功而返。可从昨夜起,孙伯伦方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日军的兽性,或者说是低估了腊戍的得失对于整个战局中的影响。现在看来,这一战的规模虽不大,可单以惨烈程度而论,也许要比血流飘杵的罗店,还要来得残酷一些!孙将军更已想到程家骥的千里驰援,从某种意义上,反到成了他和他苦心经营的数年的新三十八师的催命符。十八师团或许可以不在乎因没了主心骨,而成了一盘散沙的第八军,可对于新一百师这个老相识,是绝不敢有半点玩忽之心的。
  
  他还可以肯定,日军对六八零高地的攻击,只会更加疯狂。原因无他,能俯视腊戍全城的六八零高地的重要性,是明明白白的摆在那的!
  
  可孙伯伦毕竟是一位优秀将领,对日军所施这种奥妙全以命换命上的“流氓战法”,他也是想出的对策的。而现下让孙伯伦提心在口的正是此事。说到底,虽说这法子早在几千年就有人用过,可这成功与失败的比例却是个五五开。若不是让日本人的“无赖”给逼急了,崇尚正兵之道的孙将军,还真不想去弄这险!
  
  与此同时,笼罩由日军炮兵全力织成的“火网”下的六八零高地上。
  
  若是换了一支中国军队,在这样的紧张时刻,身为这个战略要地的近两个营守军的最高长官的苏正良,即便不是赤膊上阵,恐怕也是要亲自下到一线战壕里去督战的。可这一套靠部队主官的个人勇气来激励士气、维系军心的“流行风”,在从成军的那一天起,就深深的打上了西方军事理念的络印的新三十八师里却行之不通。新三十八师有它自己的独特风格。正如历史上的那些败在这支中国劲旅当中的另类手下的日军将领所评价的那样,新三十八师及由其所派生出的部队,打起来仗来,无论兵多兵少,总是那样的有条有理、层次分明,让人一目了然,却又无可奈何。一句话,真可谓堂堂之师,巍然大气!
  
  事实上,采用这种全军上下尤如一台各施其职的精密仪器般运转不息的战法,也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相形之下,只负责单纯的‘思考’的中高指挥官,亲自上阵的机会被“无情”的搏夺,那都不值一提的小节的。其最大弱点还是,‘大脑’一旦被敌军端掉,任是四肢再有力,也会任人宰割。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会儿,身负重任的一一四团长苏正良正站在一间用高标号水泥紧急抢修的地堡里,宁神静气的观察着阵地前的每一点风吹草动。
  
  炮声依旧隆隆,且看不出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架势,而一支队列看上去稀稀拉拉人数却相录不少的日军,却冒着己方的炮火杀伤,奔跑着向六八零高地扑来。
  
  鬼子此举让苏正良那张倍受同僚们不待见的“小白脸”上,顿时浮起了若干条黑线。小鬼子的那点伎俩,那里瞒得过深受孙将军的赏识的这位新三十八师最年轻的团长的眼睛。鬼子指挥官这分明是想重施几个小时前在五五七高地所用的故伎。
  
  “直娘贼的小鬼子,还真尝着甜头了!”也是安徽人的苏正良一边嘴里骂着家乡土语,一边用标准的美式军用手势向身后一个参谋上尉示意,让其通知下面可以开始进行某些相应的准备了。
  
  不远处的山脚下,背水一战的永村大佐正绑着“月经条”,光着瘦骨嶙峋的胸部,挥舞手中那把差点就切入他自个腹中的军刀,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催促着已冲到半山腰有日军加快推进的速度。当然,任联队长大人喊得再是卖力,也是不可能在炮声中传出多远的,真正能起到作用的还是永村身后的旗语兵。
  
  ‘近了,又近了!’苏正良在心里默算着仗着大腿比较粗,跑得快得与狗都有得一拼的那些日本兵,与自家一线阵地之间的距离。
  
  不得不承认日军的炮兵的业务素质还是相当高的,就在日军步兵冲到离中国军队的阵地不足三百米处时,所有炮火都同时停了下来。
  
  “整队!”被“国家”派来“死”的日军在军官们的吆喝下,迅速的组成几列冲击队形。一整好队,这队日军便端着刺刀向中国军队阵地压了上来。
  
  “哟西!”眼见自己亲手所制订的计划,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永村不二雄好一阵兴奋莫名。
  
  无独有偶,就在永村大佐的肾上线分泌陡然加速的时候,他的直接对手也“启动”了手上“开关”。随着苏团长的一声令下,绑在上百只被中国军队从腊戍城里紧急征用来的居民们的爱犬身上的手榴弹被拉开了弦,同时它们那早已被浸过油的尾巴,也被中国士兵点燃,紧接着,这些临时被升级为军犬的看家护院的“好手”们,便从阵地上死命蹿了出去。
  
  尾巴吃痛的狗儿们跑得都是直线,在被精确计算过的手榴弹炸响的时间点上,“健步如飞”的它们刚好能与已冲到阵地近前的日军敢死队的“胜利会师”。上百条狗这时就好比上枚自动弹射的地雷一般,排在第一列的日军在轰然成片的爆炸声,纷纷化身成从半空中洒向“人间”的“血雨腥风”。情知冲到这里,已无退路可言的日军当真凶悍的得紧。不用军官再行催逼,后几列的日军不待“血雨”消散就冲了上来。那种视自身生命于无物的“勇敢”,再配上他们满头满脸全是碎肉鲜血的狰狞形象,倒是很有些能动人心弦之处。只可惜,与日本人仇深似海的守军官兵们,却没有那份“惺惺相惜”的“情怀”!在他们手上,更多四条脚的“死亡使者”被分波次的放出了阵地。
  
  “哒、哒、哒!”日军的机枪手们的阻击,使得一部分狗儿“出师未捷身先死”,可正急于向中国军队靠拢的日军官兵们却绝望的发现,他们所做的无非是将能动“跳雷”变成不能动的正宗地雷而已。而且,爆炸所掀起的满天尘土,也让日军的机枪们能击毙狗儿的概率愈来愈小。至于那穿透力太强的三八步枪,莫说是在这种几乎没有人手不打抖的情形下瞄准不易,就是侥幸能打中,只要不打在正处精神高度集中状态的狗儿们的脑袋,又或是狗腿上,也不过是穿肉而过,并不能让狗立即止步。换言之,根本就没有实际意义。正当残存的日军大感惶然无计时,最后一批“杀手”出现了,这批可都是土司、头人们养的狼狗、藏獒。训练有素的它们,不但远比前几批同类来得敏捷凶狠,对日军来说更“不幸”的,这些血统不大纯正的狗儿们,还已被不怀好意的人们紧急教导得对日军的鸭屎黄军服十分“热爱”,是专门被挑来以个别“谈心”的方式打扫战场的。
  
  就这样,在双方都“悍不畏死”的情况下,这场近千条缅为中用“勇狗”与几百名纯种的日本“勇士”之间的死亡对决在短短一刻钟内,便降下纬幕。
  
  “八嘎!”深感受到了“羞辱”的永村大佐气得把心爱的高倍数望远镜狠狠的摔在地上。
  
  头上悬着一把太阳一落山就会自动掉下来取其性命的达摩克斯之剑的永村,当然不想就这样带着屈辱默默无闻的死去。
  
  “人狗决斗”结束后,不到一个小时,两个大队的日军就对六八零高地重新发起了攻击,签于家家养狗的腊戍城最少有两万条狗这个让人“难堪”的现实,心有余悸的永村大佐这回用的是步步为营的常规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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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碧血染红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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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六八零高地的争夺还在打得热火朝天,这边程家骥、文颂远等一众新二十军高级军官就已在一大群卫兵的簇拥下,打马来到了设在于中缅交界地区缅甸一方的小镇贡坚镇镇上的一家英式小教堂里的第八军军部的门前。
  
  此时,早得下面通报的第八军军长何绍光,已率军部一干官佐在小教堂门口恭候多时了。
  
  “从周兄!”程家骥见状连忙翻身下马,给这位年近四旬的中将敬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说起来这位一年里,倒有小半年要呆在重庆“养病”何家“太子”,怎么着也算是程家骥的老相识了。虽然程家骥素来为何部长一系所恶,可场面上“称兄道弟”的交情,并没有发生过直接冲突的这两人却还是有的。
  
  “浩然!见外了不是!咱们兄弟之间,来这套官场虚文,有意思吗?说真格的,你这个百胜将军一站在我面前,我心头那块大石头立马就不见了!”何绍光这一席话,倒也不全是客气话。虽说,这位先后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军校、黄埔一期的双料高材生,有着极为扎实的军事理论素养的中将,投身军旅也有整整二十个春秋了,谈兵论武那是头头是道。且靠着他那套与部下同桌赌、一床嫖的独得之秘,也还能拢得住军心人气。可不知为何,这一临阵指挥起来,何绍光就是缺了那股子杀伐果断的心劲。一句话,第八军这么一支闻名遐迩的劲旅,在这位有六房姨太太的大少爷手里,做做守备部队还成,可要是冲锋陷阵、强攻克敌,那真是想都不要想!
  
  客观说来,这回第八军奉命驰援腊戍,之所以会行动迟缓,作战不力。若是说他这个一军之长,没有丝毫怯战、避战之心,那固然是说不过去,可更多的怕还是力有不逮所致。其实,何绍光这几天的日子也很不好过,鉴于腊戍得失关乎缅甸战局的成败,且还是国际观瞻所在,最高当局是一天早晚两份电报的催着、逼着。而身上火炉中的孙将军,更是三四个小时就告他一次御状!
  
  受斥责的次数一多,一向对什么事都不大在乎的何绍光,自已都估摸着再这样下去,人头落头倒是还不至于,可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能切实掌握在手的几万大军,多半是要保不住了。就这么着,飞兵前来的程家骥和他的部队便化身成了何大军座眼下唯一能指望得上那根救命稻草了。就冲这一点,不管程家骥与何绍先那个当军政部长的叔叔,再是不合拍,在这个节骨眼,他也得对程家骥热情有加不是。
  
  在官场上好歹也打了三年滚的程家骥那能想不透这些。在又寒喧了几句后,貌似莫逆之交的两位军座,便肩并肩着的径直来到了第八军的作战室里。
  
  “各位长官。我第八军兵力布署沿萨尔温江从东住西依次为,荣一师屯兵于霍班,军部及一零三师驻贡坚,一六六师位于邦帕曼对面。而日军早已在对岸各渡口严密布防,并于日前击退我军多次试探性抢渡。目前,敌我军呈沿江对峙之势!现在最大困难还是先我一步到位的日军把沿江船只,基本上都拉到对岸去了,致使……”八军的一个中校参谋的指着地图不紧不慢的介绍着当前的敌我态势。
  
  “守江的小鬼子到底有多少?”急性子的文颂远抢着问道
  
  素来拿文颂远没什么法子的程家骥,给了何军长一个歉意的眼神。何军长大度的笑了笑,挥手示意那个被打断话头的参谋,先回答文颂远的问题。
  
  “据搜索部队报告,直接担负封锁各个渡口任务的是十八师团的一一四联队。在对岸离江边再远些孟昔一带,还驻扎有第十二辎重联队的一个大队和三十五旅团的一些直属部队?”中校参谋一五一十的答道。
  
  “那就是说拦在江上的鬼子兵,满打满算也不到五千人?区区一个半联队的小日本,就把你们第八军四万人给挡了个结实!按你们现在这种四平八稳的打法,等援军到了腊戍城下的时候,新三十八师的兄弟们早骨头打鼓了!”文颂远话里话外的轻蔑是那样的明显,明显得不仅在在场的第八军军官们大多面色不豫,就连打定了主意要对新二十军多加迁就的何军长都轻皱起了眉头。
  
  “文师长,你这是什么态度!”程家骥佯怒道。
  
  “浩然,我看文师长还有话说,让人家把话说完吗?”何军长明是劝解,暗是激将的说道。
  
  主人家既然这样说,本为就想趁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借文颂远的口宣之于众的程家骥,自是乐得顺水推舟。
  
  “何军座,我是这样想的。救兵如救火,我部今晚可以从邦帕曼以西,趁夜偷渡,杀过江去!你们第八军只需要在几个渡口佯攻一下,配合我们就行了。”文颂远此言一出,本以为他会有什么奇思妙想的第八军的官佐们,顿时大失所望。
  
  “文师长,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莫说那一带根本就没有渡口,就是勉强能渡,我们也拿不出那么多船只!要是几千人兴师动众的砍树伐木造木排的话,日本人又不是傻子,你偷渡就会变成强渡,那样话,和我们军现在所做的又有什么区别!”那个担任解说的中校首先发难。早对文颂远的跋扈多有不满的八军军官们纷纷跟随进。
  
  在片置疑声中,唯有何军长看出程家骥早已胸有成竹,他低声要求道:“浩然,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嘛?”
  
  傍晚时分,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色下的萨尔温江。
  
  “得生哥。这江虽只四五十丈宽,可江面却不平静,军座让咱们这样干,他“老人家”究竟有几成把握吗!”新一团一营长阳财发已暗自把眼前这一只只用一口口行军锅加上铁丝木条拼起来的“筏子”,与那时不时拍到岸边的浪头,做了好一阵对比。可愈比下去,他就愈是心里发虚,手上冒汗。
  
  “军座说他一成把握都没有!可不这样冒险试一试,想要救出新三十八师的希望,就更渺茫了。”赵得生的回答让亦步亦趋跟了他十几年阳财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得生哥,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就这种玩命的活,你还去争。”这回赵得生没有再答腔,而是大步流星的走到河滩上一只“筏子”面前。
  
  “得生哥,你别急,我不发牢骚了,还不成吗?你把我的活抢了,让我以后还敢见嫂子吗!”深知赵得生为人的阳财发忙不迭的阻拦着。
  
  “财发,你把他们几个都叫来!”赵得生的语气沉重的说道。
  
  人都聚在这一片,召集起来自是快得很。只几息的工夫,赵得生所说“他们”便一个不少的来了。
  
  “兄弟们,大伙儿都是在枪林弹雨里钻了半辈子的大老粗,大道理咱们懂得不多。可对国家民族忠诚,对长官忠心,对父母孝顺,这几个老理却总还是认的。军座待咱们,待军街阵亡伤残的兄弟们天高地厚。两军阵前,咱们不拼死争先,还是人吗!”赵得生说到这,在扫视了面前这几个当初从军街出来几百男人们当中的幸存者们一圈后,接着说道:“再说,这次我可是把枪都拔了出来,才逼得文疯子服了软。我不是为我一个人争这口气,是为新一团近三千号广西兄弟争一口气,是在给军街做这个脸!你们一营的营、连长大都是从军街里去来,我不让你们第一个去冒这个险,让谁去?”
  
  军街!军街!那条以女人们几乎都成了寡妇为代价,成了玉林城里最富足的平民居所的深深的小巷。无疑是这些从那里走出来兄弟们心中的圣地!
  
  看着兄弟们那一张凝重如磐的面庞,赵得生放心了。
  
  随着天色的彻底入黑,雾也愈来愈浓了。可四五百名八桂男儿还按原计划,在各自灌了一两口白酒后,推着一只只将要承载着他们的一切的简陋“筏子”,跃入了不但波浪起伏,还带着谈谈春寒江水中。在入水那一刹那,在这些都多少识些水性的兄弟当中有人热血沸腾,有人忐忑不安,甚至有人因恐惧而在浑身发抖,却决没有一个想到过要退缩!因为他们都知道,此时即便后退一步,不但对不起祖宗后人,更不会为昭昭天理、条条军法所容!
  
  其实,此际整个新一团最悬心吊胆的人却要算站在岸上看“风景”的赵得生。
  
  赵得生那用浑身上下几十处大大小小的伤疤,所换来的稳定得让极少服人的文颂远都自愧不如的心理素质,在这个时候却似乎全部失效了,以至于从“筏子”没入夜色的那一刻起,被他平端在胸前的望远镜就频频“点头”。
  
  这也难怪,象赵得生这样身经数百战的老兵油子,或许可以对战场上的尸山血海,视而不见,可却最见不得自己的部属兄弟们冤冤枉枉的在战场以外的地方送了命。
  
  ‘一、二、三,……’其实,正专心致志的数着在无尽夜幕中,偶尔一露“峥嵘”的“筏子”的数量的赵得生,又何尝不知,照他这种逮着一个算一个的数法,是注定无法得到准确的数字的。可他这样做,却只过是想让自己胸腔那颗蹿来蹦去的心,能够“安份”一点罢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结果”的一步步的逼近,让赵得生紧张得脸膛都泛起的青紫了。在这一刻,从来为什么事后悔过赵得生对自己是否该逞这个强,都产生了几分置疑。
  
  还好,对岸终于冒出一堆隐约可见的煹火。看见这煹火,赵得生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没有全军覆灭。下一秒钟,他脑子里刚刚松下的那根又绷紧了起来。这江是过去了,可损失多少还没往回报了。
  
  “哗拉!”一个突如其来的硕大浪头,打离赵得生所站的地方不远的江边的一块大岩石,四处飞溅的浪花浇了他一个劈头盖脸。
  
  这浪花打得赵得生心里猛然咯噔一下,让他勃然变色的当然不会这脸上这几丝凉意,而被这个来势汹汹的浪头所勾起的联想。
  
  ‘财发、柴胡子、小栓柱、叶猴儿。’赵得生在心底里默念着这些早已与他血肉相连的兄弟们的名字的同时,那些熟悉的面孔也从脸海里一一掠过。不知不觉间,赵得生发现自己的眼角竟变得那么的湿润。
  
  “老了!毕竟是四十五六的人了。倒回去三五年,老子那有这种多愁善感的时候!”赵得生一边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边故作豁达的自言自语道。
  
  “团座!江那边有人过来了!”赵得生的警卫排吴六狗嚷嚷着。
  
  “喊什么?大惊小怪!”嘴上斥责着,可赵得生急不可待快步迎上前的动作,却充分暴露其‘只许州官放火’的‘虚伪’面目。
  
  爬上岸来的人正是赵得生刚才还在心里念叨着的人之一小栓柱。当然,能做赵得生的弟兄的人,再小也是三十大几的人了。
  
  赵得生跑到离小栓柱只有七八步远时,在飞到眼前的枪子面前也没怕过赵得生,硬是不敢再向前走半步。小栓柱在哭!当年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被他赵得生用刺刀从肚子里生生挖出一颗粤军的机枪子弹,都没哼声的小栓柱竟然在哭!
  
  “柱子,折了多少弟兄,咱们兄弟里谁走了?”赵得生强撑着身子凄声问道。他对栓柱太了解了,若不是曾一起在军街里苦熬岁月的兄弟去了,说什么这条铮铮铁汉也成不了现在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得生哥。浪太大,有六条……筏子,其它筏子上……还一些弟兄被……冲到了江里……水性好的弟兄爬上岸来,有些就不见了,我们一营拢共丢了三十几个弟兄。”当已是泣不成声的小栓柱断断续续说到这里时,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柱子!你******快说!咱们几兄弟折了谁了?”从损失并没有到无法承受的份上这一点,愈发肯定了心中不祥的预感的赵得生冲上前去死命摇晃着小栓柱,声嘶力竭的喝问道。
  
  “财发和胡子在那六条其中一条筏子上,我带人沿江找了几里地也没找到他们!”被逼得无法自控的小栓柱发泻似的扯着嗓子回应答。
  
  “啊!”只觉得自个五内俱焚的赵得生,在发出了一声让人闻之惊心动魄的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悲切长鸣后,双脚一软跪倒了沙地上,而与此同时,他的虎目中也再次渗出了液体,只不过,这一次不光有泪,还有血!
  
  一九四二年,三月六日夜间,新二十军新编第一团所属近千精兵,以八十三人“失踪”为代价,成功偷渡萨尔温江,并于午夜间十二时强袭了西岸重要渡口邦帕曼!驻守日军邦帕曼的日军两个中队,在措不及防间,大部被歼,小部溃退。新一团过江部队遂依托邦帕曼,接应早在邦帕曼对岸潜伏良久的新一百师过江。
  
  坐镇孟昔的第三十五旅团旅团长川口清健少将闻讯后,匆忙调集千余兵力进行反扑,却为时已晚,反被已站稳脚跟的新一师二百团的两个营与新一团过江部队合力痛击,损兵过半,退回孟昔。
  
  到三月七日天亮时为止,新二十军已有近五千人踏上了萨尔温江西岸的土地!而自知无力将对手赶下江去的负责江防的日军,也已在有步骤的向腊戍方向收缩兵力。
  
  这就是说,在四个多师的中国军队与嗷嗷待援的新三十八师之间,已无天险阻隔!从开局那一刻起,就没对中国军队有利过的缅甸战局,也由此出现了重大转机。
  
  当然,中国军队的转机,对日军而言就意味着危机!在新二十军突破日军萨尔温江防线两个小时后,正忙于对付固守曼德勒的六七万中英联军的中原规一,就给牟田中将发了紧急电报,询问其是否有把握在阻击跨江而来的中国援军同时,攻下腊戍,全歼守军。
  
  自忖腊戍城已是捶手可得牟田中将昂然回电曰“再给我一个联队,我就能把腊戍变成中国军队南下的截止线!”
  
  鉴于手头上再也拿不出那怕是一个大队的机动兵力的事实,中原规一急电东京,请求大本营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给第十八师团增加至少两千战斗兵员。
  
  迫于情势,日本战时内阁在紧急磋商后,决定使用手上最后一张王牌,隶属于日军第五飞行师团的久米伞兵旅团。
  
  于是乎,被训练他们的德国军事专家评价为“世界上战术技术最糟糕的空降部队”的日军久米伞兵旅团,当天接到命令其从原驻扎地菲律宾首都马尼拉转场至已被日军地面部队占领的位于同古城西北的克永冈机场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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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碧血染红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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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百架运输机转场,何等的惊天动地。很快,日军此举的意图,便被盟军各方的情报部门所洞察。
  
  三月七日下午五时,已架设有一座浮桥的邦帕曼渡口。
  
  “浩然!你看看这个。小鬼子唯一的一个空降兵旅团,就要掉到咱哥俩头上了!”从已移驻孟昔镇的第八军军部,匆匆赶到这里来的何军长,一边把一份电文递给冒着日机的频频轰炸,亲自在渡口指挥协调架桥的程家骥,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道。
  
  “从周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多上两三千没有配备重武器的鬼子吗!只要咱们手脚利落些,趁着天黑敌机行动不便之机,再在各个渡口多架上几座浮桥,最迟明早七八点,就能把还滞留在东岸的装备、人员都运过来。到那时,我就不信了,日军草草设下的这道兴威、孟因、孟杰防线,能挡得我四个师的全力攻击!”满头满脸都是汗水泥浆的程家骥看完敌情通报后,好言宽慰着何军座这个一遇事就大呼小叫的临时搭档。
  
  “浩然,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我就怕孙伯伦撑不到那个时候!”何军长这句话,让程家骥的眼皮霍然一跳,他冲口问道:“腊戍那边又有新情况了?”
  
  “就在一小时前,六八零高地失守了。照我看,这个俯视腊戍全城的制高点一失,不等天黑,新三十八师就要打巷战了。”何军长渭然长叹道。
  
  情知何军长所言不差的程家骥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已可称得上身经百战的他当然知道,在这个时代,还很少有那一座预先没做过相应的准备的设防城市在转入巷战后,能撑得过二十四个小时的。
  
  “本来嘛,事既不济,让城别走,也不失为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可这个孙伯伦性子太倔,硬是给重庆连发了三封明志电,说什么腊戍虽小,却关系全局,职与部属誓将上下一心,奋战到最后一息。若不成功,愿全师成仁。以鬼雄之姿,翘首以盼迟来之王师!浩然,你听听,明明是他孙伯伦要自陷死地的!到头来,这个吃过黄油面包的家伙在电文里轻轻巧巧的一带,就把咱哥俩都绕了进去!这不!老头子当场急眼了,限令你我在天亮之前,解腊戍之围,如若不然,杀头不论大小!”显然对孙将军临了还要拖人下水的“恶劣”行径,深恶痛绝的何军长,咬着牙接着说道:“浩然,你点子多,胆子大。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我听你的!”
  
  此际的程家骥正沉浸在惊闻腊戍危在旦夕,所给他带来的心理冲击当中,压根就没有听清何军长最后那句话。直到满心惶急的何军长再三催促,程家骥才回过神来。在心里默算了一阵后,程家骥淡然而决绝地说道:“从周兄,事情即然已然到了这一步,咱哥俩想要化险为夷,也只好拼一拼了!
  
  “浩然,你的意思是,单凭已过江的部队,今夜就向南突击,全力一搏!”何军长有些不敢置信地答道。
  
  程家骥凝重地点了点头。
  
  许是因为这些时日的夹板气受得实在是太多了,又或许是思量着腊戍这个阵眼一丢,最高当局会当真来个言之不预,总之这一回,何军长迟疑不决的老毛病竟然没有再犯,他挥舞着拳头奋然高喊道:“娘的!就这么着了!”
  
  深知此时此刻的每一分钟,都是万金不易的,二人便立时商议起入夜后,将如何行动的具体事宜来。真别说,有着扎实的军事理论功底和二十年东征西讨攒下来的丰富的作战经验的何军长,其实真是一个当参谋长的好料子。再加上他那谨小慎微的性格,这一横下心来,倒是很能在作战计划细节上,与在这方面有点粗枝大叶程家骥起到互补之效。
  
  可即便这样,两人最后敲定的作战方案,还是漏洞多多。程家骥虽深知其弊,却也只得将就为之。毕竟,想要仅靠萨尔温江西岸现有的新一百师、第八军的荣一师和新一团一部合计六个半团的兵力,在一夜之间击溃好歹算是有防线可依托的一个半联队的日军,本就不是一件能够面面俱到的事情。更不用说,牟田中将随时还会派来援兵了。
  
  晚八时许。设在日军在腊戍以北匆匆设下的阻击防线中段的一处山洞里第三十五旅团旅团部。
  
  此时,这里正笼罩一片疑云当中。
  
  “参谋长,你发现最适合中国军队隐藏伏兵的地方了吗?”正黑着脸端坐在,一大群忙着在军用地图上,寻寻觅觅的参谋中央的川口清健少将,带着一脸的困惑问道。
  
  正低头苦思的旅团参谋长细川静夫闷声闷气地答道:“还没找到!”
  
  川口清健没有再追问下去,又眼观鼻,鼻观心的去做他的“功课”去了。
  
  而细川静夫也继续抵下头去与地图上的每一个地名较起劲来。
  
  尽管这已是半个小时内,这两位三十五旅团的主心骨第五次如此这般的对答了。可围绕着两人的参谋们,却一个人没有能在心中升起一丝诧异的,仿佛长官们的六神无主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的似的。
  
  事实上,还真是这样。这事要从红日西坠时说起。从那时起,中国军队就同时向兴威、孟因、孟杰这三个日军防线的支撑点发起了攻击。全线攻击这不稀奇,可要是攻击的力度,投入兵力都一无二致,那就不能不让人费解了。且由于腊戍的战斗正在紧要关头,牟田中将暂时抽不出一兵一卒来援助这边。以致于兵力单薄的日军守军在这三处地方的战斗中都处于下风。
  
  当然,川口少将手上还是预备队的,第十二辎重兵联队的两个中队和旅团警卫中队早就在洞外集结完毕了。可川口、细川明知无论把这六七百人投入到那个方向的战场,都能在短时间内,扭转那里的战局,可他们竟就是不敢把这支部队投上去!原因无它,旅团指挥部的每一个人都无法想象,程家骥这个曾给第十八师团全体将兵,留下了永生难以磨灭的“心灵创伤”的中国名将,会如此愚蠢的用兵!
  
  虽说是百思不得其解,可这并不妨碍一众“聪明”的日军军官,依据反常即为妖的定理,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这其中一定有诈!他们还以这个结论为中心,延伸出了关于中国军队诈在那里的多种猜测,并最终统一了彼此间的认识。那就是诡计多端的程家骥这是在钓鱼,在钓日军的预备队。用这个猜测在解释,中国军队现下这种平均使用兵力,处处占稍优势,又处处不能取得突破性战果的打法,虽还有此许不明之处,却无疑是最合乎逻辑的。同时也与东京大本营的情报部门,就程家骥指挥风格下的:“明奇实正,谋算精准。”的八字评语所暗合。
  
  在“确定”了程家骥所施的诡计后,足智多谋的细川大佐立即提出了对策,集中现有的机动兵力,对程家骥藏起来的那支预备队,进行一次突袭,把中国人利刃,在还没有来得及出的时候折断它!
  
  这么一来二去的,找到臆想中的那支战力强大的中国军队的位置,便成了当务之急。可不管他们翻烂了多少张地图,撒出去多少搜索兵,还是没有取得丝毫的进展!
  
  良久后。
  
  “细川君,请你过来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好法子的川口少将招呼道。
  
  不待细川大佐走到他的身边,显得迫不及待的川口清健又开口说道“细川君,我是这样想的。要是能有一支得力的部队直插邦帕曼渡口。那就一定能把程家骥真正的意图打出来!”
  
  细川知道,这是要攻敌之必救,把对手隐藏在暗处棋子调到明面上来。可他在转瞬间又皱起眉头,这一手有效是一定有效,可派多少兵力去执行这个任务,却又一个难题。去的部队少了,那等于是给守渡口的中国军队提供“送货上门”的优质服务。人去得多了,倒是多半能把中国军队预备队给调出来,可那又势必会演变成一场,比依次向各阵地添兵还要险恶的多的,在中国军队腹心地区进行的大混战。
  
  “我所说的这支部队,不在我们旅团序列内!”看透细川心中所想的川口,微笑着解说道。
  
  “噢!”在吃一惊后,与川口同事的多年的细川随即又明白了他的旅团长的言中之意:“可是夜间实施伞降的难度相当的高,而且今夜还有薄雾,军部会让久米旅团冒这个风险?”
  
  面对细川的疑问,川口少将的回应是斩钉截铁的:“缅甸战局已到最最关键的时刻,帝国的勇士们正在地面上成千上百的死去。在这个时候,飞行师团那些拿着高额津贴,成天无所事事的“军中贵族”们,有什么理由拒绝一次仅仅是冒险的军事行动!参谋长请你把的这句话加在给牟田中将的电报里!另外还得申明一点,凌晨一点前,如果没有援兵到来的话,防线的崩溃就将无可避免了!”
  
  “哈依!”情知顶头上司决心已定的细川大佐绷然脸应了一声后,便去草拟那份略有些夸大险情之嫌的电报去了。
  
  与此同时,实际上已被程家骥鸠占雀巢的第八军军部。
  
  “报告,荣一师周副师长来电,其所部两个团对孟杰发起的第三次攻击,再次受挫。”双手抱胸前而坐的程家骥冷然回道:“那就让他发起第四次攻击。告诉周明远,我不在乎他受挫不受挫。可只要让我发觉孟杰方向的枪炮喊杀声有小下来的迹象,那我就立马让人把他押回昆明,请他自己去跟石庭大哥解释去!”程家骥这是吃定了荣一师的官兵们宁愿战死疆场,也不愿意丢郑中将这位深得军心的老师长的脸面!
  
  果然,孟杰那边的“回话”也硬气的很。那位郑中将一手提起来的周副师长,摔下电话就亲自上火线督战去了。可以想见,孟杰方向的动静,不但不会减弱,怕是要比先前还响亮几分。
  
  看着程家骥如臂使指般的指挥自己的部队,何军长心里不免有点五味杂陈。但他更知道,现在可不是吃味的时候!
  
  “浩然,六个团全压上去,各个渡口都只有个把连在警戒,要是这会子日本人给我们来个穿插突击。这渡口一失,军心非散了架不可。我军又是背水作战,后果堪虞啊!我看是不是把刚过来的几个营分派下去?也好保险些!”程家骥想都没想的脱口答道:“从周兄,现在把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部队又分散开去。要是日军集中兵力从正面反扑怎么办?象目前这种情势,孟杰、孟因、兴威这三个敌我相峙不下的焦点,可是一个也垮不得,一跨就是兵败如山倒!”
  
  被问住的了何军长苦笑着说道:“打了二十年的太平仗,这回算是让你跟孙伯伦这两个生犊子给坑着了!你这那是打仗,简直就是在押大小!我也想明白,惹不起,咱还躲不起!打完这一仗,我回重庆去。军委会中将高参的板凳冷是冷点,可强在无风无雨好度日啊!”
  
  “从周兄,你大可放心,我这个“百胜将军”的虚名,也不全是摆设。对面的川口又是咱的“老相识”了,我量他川口不敢冒冒然的孤注一掷。只要再拖上几个小时,手里的部队充足了。到那时,面前三个已被我军狠狠的消耗了半夜的日军据点,不管打一个都会一击中的,就是川口把他的旅团部倒马桶的兵都填上来,也不顶事了!”才会把何军座的这番“肺腑之言”住心里去的程家骥又在“批发”宽心丸了。
  
  说真的,川口会不会象他所说的那么“忠厚老实”,程家骥自已都只有六七成的把握,可他有选择的余地嘛!
  
  应该承认,在行事效率上,久米旅团还是从德国教官那里受益非浅的。从晚九点差几分接到命令,飞临预定空降区域上空,他们只花了不到三个小时。来得可谓及时已极,再过一会,手上攒足一个师的机动兵力的程家骥就能发动雷霆一击了。
  
  只不过,久米旅团的亮相方式,就有点“另类”了!
  
  “轰隆。”请不要误会,这声把天边的闷雷都盖了下去的巨响,不是日机在轰炸,而是两架日军运输机,因能见度方面的问题,在几千米的高空中“亲热”了一下。借着两机相撞,所擦出的炫烂夺目的“火花”,已被巨大的发动轰鸣声引到军部外面的中国军官们看清了天空那无边无际的庞大的机群。下一秒钟,程家骥和何军座对望了一眼,他们都发现对方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
  
  “从周兄,我拟从已完成集结的贵军一零三师中分出两个团,绕过日军的防御正面,强行向腊戍城里输送兵力。而其它部队逐步脱离战斗,退守江岸,等部队都过来了,再行反攻!你意下如何?”迫于敌情骤变,程家骥在无可奈何之下,抛出了他的第二套方案。
  
  “唉!也只能这么办了!但愿一零三师能多冲进去一些人,让孙伯伦能撑到咱们兵临城下的那一刻!”一零三师可是何军长从抗战前就带起的部队,是他的基本部队。若不是别无它法。他那里会同意让他的心头肉,去干这种不管成功与否,都注定要损失惨重的活儿。
  
  当这两人要回屋去下达命令时,一件天大的怪事,戏剧性的发生了!
  
  “两位军座,日本飞机没“下仔”,就朝西飞过去了!”那个曾给程家骥等人讲解过敌我态势的中校参谋惊呼道。
  
  “严济民,你看清楚没有?你要敢慌报军情,我关你的禁闭!”正满心失落的何军座,头也不回的厉声斥责道。
  
  “军座,是真的!天上没有“小白花”!”还举着望远镜的严中校的肯定的说道。
  
  在亲自观察了一通后,如同被打一针强心剂的何中将中气十足命令道:“袁参谋长,把军部里凡是“四条脚”(骑兵)的都给我东南西北的撒出去,重点放在南面。让他们多带上几部电台,我要知道鬼子伞兵到底有没有在这附近降落!还有,让他们不要怕伤亡,一定要给多我多跑几公里!”
  
  地面上的地毯式搜索还没有结果,日机就又飞回了战场上空。
  
  这时,程家骥已让人用十几具倍数不一的望远镜临时组成了一张观测网,可直到头顶上又重归于一片寂静,也没能从夜空中找出一个白点。
  
  机群一走,各个方向都没有发现日军伞兵的电报也发了回来。虽不明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无法以常理度之的现象,可却知道战机往往稍纵即逝的程家骥,在与喜气洋洋的何军长对视了一眼后,下达了让一零三师立即对位于日军防线中央的兴威镇发起猛攻的命令。
  
  而日军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还在日机第一次掠过战场上空时,第三十五旅团旅团部就成了盛蚂蚁的热锅。
  
  “细川君,与机群还联系不上吗?”急得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的川口少将,用已带着少许哭腔的语气,对正亲自操作电台的细川大佐连声催问着。
  
  “旅团长,呼号倒是叫出来。可我们所收到的电码时断时续,想来对方也是如此。照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无法正确的表达各自想要传达的意思!”
  
  “为什么会这样。”川口追问道。
  
  “可能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云层里的雷电、这一带多山的地形等等!也许只有当机群飞出了我们所在的这个区域,彼此间的联系才能畅通无阻!”细川的回答让悔之莫及的川口直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刚才就怎么忘了让人提前在战场上多点上几处大火堆了,那样的话,天上的雾再大,也能碰碰运气不是!
  
  于是乎,无计可施的日军地面部队便剩下等待一途了。好在,他们并没等在太久,已返航的日机就飞到“干爽”些的空域。通迅是顺畅了,可这回电,却把川口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来自空中的电波称:“整整一千二百名伞兵,早已被从飞机上投了下去,而且还是按地面的指示投的!”
  
  当心知多半是那个神经大条的伞兵译电员,错译了电文的细川大佐,根椐机群所给的提示,推断出实施空降具体方位时,他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了过去。连忙抢上去扶住大佐的一个日军参谋,好奇的看了一眼被参谋长手上的那杆红蓝铅笔打了一个圆圈记号的地方,莱别山!
  
  莱别山这个官名,确实是默默无闻。可“野人山”这三个字,那就无人不知了。当然,这个“野人山”并不是位于密支那以北的中印缅三国交界处,那个在历史上夺走了中国远征军数万将士生命的“野人山”。只要到过缅北的人都知道,“野人山”是当地人对遍布缅北的大大小小的几十处覆盖着原始森林的“无人区”的统称。而莱别山这个位于腊戍附近的“野人山”,虽然远没有密支那以北那个当是宽就三百多公里的“野人山”广大,可绝也不是一群既没有受过丛林战的系统训练,又没有携带相应的给养的伞兵们,想走就走得出来的。
  
  三月八日凌晨二时,兴威镇被一零三师攻克。凌晨四时,已得到再次实施空降的七百名伞兵的增援的日军第三十五旅团,在愈打愈多的中国军队的猛攻下,还是全线溃退了。至此,日军将中国援军阻在腊戍城外的企图,正式宣告破产。
  
  意识到大势已去的牟田中将,深恐已成久战疲兵的所属部队,被对手蜂拥而至的新锐之师包了“饺子”,遂下令十八师团能抽得出身的部队,向曼德勒方向退却。至于那些深陷于腊戍无法自拔的日军前锋部队,则被赋于与为全师团“断后”的“光荣使命”。
  
  天蒙蒙亮时,新一百师二百团从北门冲入腊戍城,与新三十八师胜利会师!
  
  五六天后,被抛弃在“野人山”里日军伞兵当中的幸存者们三五成群的相互搀扶着,从原始丛林里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这些早扔丢了锈迹斑斑的枪支刀械的日军,随即被第八军一个物资转运站的官兵全部俘虏,经清点共六十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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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碧血染红土(六)
  
  !#10177227
  
  三月九日下午。
  
  位于腊戍西南方三十七公里处,被腊戍至曼德勒的大道分成两半的纳朗镇。由于地处交通要冲,此镇不但有上千户居民,还有着几十家大大小小的货栈。每年春秋两季,惮邦“出产”的兽皮、山货、女奴就会先汇集到此地,然后再源源流向缅中地区,并从那里再流到仰光,甚至是英国。
  
  商旅如云的纳朗镇的繁华,让一向把惮邦视为蛮荒弃地的英国殖民当局都唾涎三尺,专门在镇上设一个税务司还不算,还驻扎了一个连队的士兵。这也是英军在惮邦土地上唯一的一支驻军。当然上述这些,都是战争“到来”之前的事情了。当第八军军部前移到纳朗时,因其优势的地理位置,而倍受交战双方“青睐”的这里,早已是十屋九塌,残破不堪了。至于昔在此地耀武扬威的那些大英帝国的臣民们,更是早不知逃到那里去了。
  
  “浩然!咱们这样过门而不入,不大好吧?”与程家骥并骑而行的何军长,倒不是对苦守孤城的孙将军有什么感佩之情,他只是不愿意间接得罪了孙将军背后的那位执掌“户部”的“国舅爷”罢了。当然,这其间也含有些想要摆摆救命恩人的架子的意思。
  
  “从周兄,先前孙伯伦给重庆的那封电报,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这么一副对事不对人的直脾气,没准孙伯伦这会儿正在为这个事后悔了。咱们要是郑重其事的进城,去跟他无油无盐的哈哈上几句,大家都尴尬!再说我俩已联名电请孙伯伦自行酌情派出得力部队随主力西进。也算是把面子给他足了,他断然不会有什么不快的!”洞察其意的程家骥“随口”答道。
  
  何军长正待想要为自己辨解几句,一份由曼德勒发来的紧急电令,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何军长只粗粗扫了一眼电文,便用饱含轻蔑的语气对程家骥说道“浩然,你也看看,洋大人冲你我发号施令来了!”
  
  程家骥接过电文一看,原来是施尔威以远征军最高指挥的名义,发来的限令第八军与新二十军先遣支队,于十三日正午前,攻克曼德勒东北门户韦温的命令。
  
  “浩然,你说咱们这个“洋太上皇”,这不是在瞎指挥吗?纳朗与韦温之间的距离足有二百多里地。而牟田师团虽说屡受我军重创,可其主力尚存,且还随时会从曼德勒方向得到增援。长途驰援后,再以疲兵拔点攻坚,这可是犯了兵家大忌!吃点亏倒还在其次,闹得不好,让以逸待劳的日军把我们也绕进去,那乐子可就大了!依着我,咱哥俩就不要去理他这个茬!按原先商议的那样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只要部队不受大的损失,我就不信他一个外不户,能把爷老子怎么着!”程家骥虽对何军长的这番论断,深以为然。可他更关注的还是在军事上绝不外行的施尔威,为什么会发布这道怎么看都显得极不“理智”的命令!
  
  “从周兄,以我对施尔威的了解,他能下这种命令,曼德勒方面怕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你想想,要是困在曼德勒的三个半师当真全军覆灭了!施尔威是美国政府在中国的代理人,他就是捅了再大的漏子,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调回国去。可救援不力,贻误战机,导致远征军全面失利,这口天大黑锅,你我不背谁背?”程家骥所阐明的这其中的厉害,让何军长好一阵毛骨悚然。若是在国内作战,就算败得再惨再难看,凭他的家世、背景,顶多也就是易地为官。可说到底,这次毕竟是世界几大强国联合作战,战场又在国门之外。要是当真来了个一败涂地,国威、军威尽丧,那何军长素来倚为护身符的“高贵血统”,能不能管用,那可就两说了!
  
  “浩然?那你看咱们应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巴巴的往鬼子陷阱里跳吧!”程家骥低下头号沉吟了片刻后,昂首扬声喝道:“地图!”
  
  当下便有几个第八军的参谋过来,就着大道旁的一间塌了半拉的民房,展开了一张一比十万的巨幅军事地图。
  
  “从周兄,你来看。从纳朗到曼德勒并非只有一条道。”程家骥一边用马鞭在地图上指点着,一面说道。
  
  “浩然,你是说绕道进兵?可要是牟田师团委抄我军的后路,那又当如何?你也知道,咱们军中现下拢共只有一周上下的粮弹储量来了。而且,这一绕道,势必要比再多扯出一大段的距离来。如此一来,先断了补给线,战事又再一拖长,那说不定比遵命急进,还要危险!”何军长忧心忡忡的置疑着。
  
  “从周兄,我的意思是,分兵绕道。主力仍由你带领采用咱们先前所定的全军压上,一线平推的保守战法,迫使牟田师团步步后撤。我带上刘齐天的骑兵旅,绕开大道先向西北,再转而向南,一路过南渡河,经南散,走抹谷,直趋曼德勒的北大门马德亚。中原规一手上的兵力虽号称十万,可真正的日军也就六万出头与困守曼德勒的中英联军兵力相若,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中原那家伙又是个喜欢集中使用兵力的人,值此咱们大军将近之时,他只会主力放在东面。我料定这会子,中原正巴不得联军会弃城而走,好让他在追击中一口口吃掉了。所以曼德勒以北,顶多也就是放上一个联队再配上一些洪山的垃圾兵。我有一个旅在手,只要不攻城拔寨,一味仗着马快,快打快走,他其奈我何!”程家骥用一个底气十足的挥手动作结束了他的解说。
  
  “浩然,你分析得有道理。可我还是想不通,单凭这两千骑兵,就算能杀到曼德勒城下,可能顶用吗?要知道,那边可是十几万大军正扭成一团了!”程家骥笑了:“我又不是去给曼德勒解围的去的。两千骑兵时不时给城里几万守军打打气,最能做得到吧!”
  
  这回何军长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守城最忌孤立无援,只要有援兵在城边上晃悠,不管形势多么险恶,城内守军的士气就好歹能够维持下来。只要守军能横下心来依城死战。六军、六十六军的部队虽战力平平,可再怎么说,也是建制完善、人员齐整的三个多师的中央军,又有三万英军助战,苦撑半个月应该还是能做得到的。有了这半个月的时间,正日夜兼程新二十军的大部队与第五军也该能赶上来了,到时十几万铁流以泰山压顶之势往曼德勒一压,撤不撤围,就不是中原能说了算的事情了。他思量的一下,觉得程家骥所提议的这个方案,无论成败,对第八军,对他本人都是有利无弊,只是利大利小而已,便也连声不迭的叫起好来!
  
  于是,在经过一番匆忙准备后,程家骥就亲自带着大队骑兵急驰而去。那时,月亮才刚刚爬上树稍了。
  
  十一日午前,曼德勒城北。“裹”在苍茫雨夜当中的中国远征军前指。
  
  以施尔威为首的十几个远征军师以上部队主官,正聚在这里开紧急军事会议了。从他们紧皱的眉头,铁青的脸膛上,一声比一声粗重的呼吸上,人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感觉到,正有一块愁云惨雾笼罩着这些一呼千应万喏惯了的将军们。
  
  还真让程家骥不幸而言中了,曼德勒这边有大麻烦了!而且这个麻烦的根子,竟还是出在程家骥的身上。若不是他指挥部队解了腊戍之围,打残了日军缅甸方面军的台柱子第十八师团,迫使中原规一只得从本已紧巴巴的围城部队中,又抽出了一部去支援牟田师团,那因被日军围得结结实实,而不得不与远征军“相依为命”的英缅军,就不会以为夺路而逃的时机已到,而一个劲的嚷嚷着要“杀”到印度去了。也就没了时下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
  
  在无声静坐良久后,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了。
  
  “诸位长官同僚们或许另有计议,可我新二十八师上下就一个心思,宁可全体战死在曼德勒,博一个千秋忠义名,也不愿意顶着一个“难民”的身份,去印度给英国人当二等奴才!”说话这位性烈如火的刘师长平生有三大嗜好,贪钱、好色、滥赌,且平日里为人处事匪气甚浓,跟标准军人这个词,实在是扯不上半点干系,可这点中国人的血性骨气,他却还是有的!
  
  刘师长的话,显然很能引起中国将军们的共鸣,另几位军、师长都紧接着表示了相同的意见。一时间,群情激昂,人人都在争着怒斥着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英国人。
  
  眼看着下面成了一锅粥,平时里很注重树立其个人权威的施尔威,却一反常态的连点干预的意思都没有。事实上,此际的施尔威的心情之矛盾复杂,堪称为在场众人之最。身为远征军的最高指挥,他对英国人已等同于背叛的卑劣行径,无疑是极度愤慨的。可英缅军新任司令官亚利山大中将在几天前,出于“私人友谊”,所给他的那个“小小的建议”,却又对在远征军中形同孤家寡人的施尔威,却有着莫大的诱惑。是啊!只有在把这支中国军队拉到一个中国政府的鞭长莫及的地方,他施尔威才能有机会实现他心中的梦想。指挥他亲自训练出来的从装备到战斗思想都全盘美国化的中国军队,去为盟国的利益,当然主要是为美国利益而战。进而在战争史上书写下属于他施尔威的那浓黑重彩的一笔!只可惜,英国人这回又做得太过火了,大犯了众怒。以致于施尔威对说服自己的的这些中国“部下”,没有那一丁点信心。于是乎,等待与沉默,便成了施尔威目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当然,他最希望出现的情况还是远征军后续部队,能在英军未将撤退行动付诸实施之前,就兵临曼德勒的城下。以促使在他看来只是得了软骨症的撒克逊人,能变得坚强一些!
  
  正当此时,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的切尔斯少校踢开会议室的大门,闯了起来,用汉语叫道:“英国人不见了!”
  
  全场一片愕然!
  
  “切尔斯!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嘛!”情知充任两军联络官的切尔斯,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撒谎的施尔威,怀着最后一丝侥幸确认道。
  
  “我刚才去求见胡敦将军时(已改任英缅军参谋长。),发现不但亚历山大将军的司令部已是人去楼空,而且一路上也看不到半个白人和印度士兵在执勤。我问过了,天一黑,英军主力就偷偷的撤出城了,现在的南城只剩下一部分缅籍士兵,在那里负责警戒!”
  
  绝不会让人愉悦的真相,至此算是大白于天下了!
  
  因被愚弄而产生的羞愤交加,使得施尔威勃然大怒,一串串加州俚语从他嘴里“奔流而下”,表达着他个人渴望与亚利山大家族的每一个女性成员,发生不道德的性行为的强烈愿望!
  
  相比之下,倒是对英国人从来不饱奢望的中国军官表现得要从容得多。
  
  六十六军的张军长霍然而立,平心静气的切尔斯道:“留在南半城的缅籍士兵有多少人?南城的粮弹仓库都让英国人搬空了么?
  
  “据一个缅籍英军班长说,被抛弃的缅籍士兵总数大约九千人。他还说,英国人的大队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很少一部分物资储备。”在张将军的镇定的感染下,冷静了些许的切尔斯有条不紊的回答着。
  
  “如日兄,你我立即各派一个师进入南城,先把那些缅籍士兵和粮食弹药都握在手上再说?”正生怕时间一长,那些缅籍士兵会自行溃散的六军的甘军长,自是对张军长的提议举双手赞成!
  
  值此千钧一发之时,两位军座再也顾不上,照顾犹在竭斯底里的排着队咒骂着一个个英国将军的施尔威的情绪了,就这么当场指派起去接管南城防务的部队来了。
  
  应该承认,曾成功的维系了英国对三千三百万平方公里土地的控制权上百年的英国陆军,尽管已是“年华老去”,可也还是有其可取之处的。至少在撤退这门战争中最难掌握的军事课目上,英国陆军以精深的造诣和让人无话可说的实绩,被誉为当时的世界第一!
  
  而由亚利山大、胡敦等英缅军高级将领所精心策划的曼德勒大撤退的前期准备工作,更是已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为了能顺利逃出战场,英军不对日军施出了各种麻痹手段,还不惜把其友军,中国远征军给骗的是五迷三道的。
  
  付出总是会有回报的。尽管对此并不是没有一点准备,可英军这突然一击,还是把包括中原规一在内的日军指挥官们闹了个手忙脚乱。
  
  日本人这一乱,对蓄谋已久的英军来说,自是天赐良机。英军在亚历山大将军的亲自指挥下,以空前的“英勇”,向北全力突击。十二日凌晨四时,在留下了近千具尸体和五、六倍于此的被俘官兵后,一万三千多英军成功的冲出了全由日军所构成的第一道包围圈,沿马德亚河仓皇逃窜。
  
  事已至此,追悔莫及的中原规一,所能做的也只有,一面赶紧凑出一支快速追击部队,去找找英国人的后帐,一面给担任外围警戒的任务的缅族独立军下死命令,要求其不惜一切代价施住英军的步伐了。
  
  英军主力的弃城而出,不但使得曼德勒战场军力对比发生了对日军极为有利的变化,还直接影响了整个缅甸战局。从这一刻起,手中有了充足的机动兵力的中原规一,完全掌握了战场主动权。这就意味着,随着腊戍解围,而出现在中国军队面前的那一丝曙光,在转瞬间,就被英国人给葬送了个干干净净。
  
  可造成这一切的英军的日子,却也没能好过到那里去。被连续暴雨所冲刷得泥泞不堪的路面、对英国人有着刻骨仇恨的缅族独立军的层层阻击和几乎没有时间间隔的武装骚扰,这些人为或天然的因素“携”起手来,让摩托化的英军举步为艰。而日军由骑兵第十二独立大队和换乘汽车的五十六师团的一一三联队附一四六联队的一个大队所组成的追击支队,则在当地人的大力支持下,一直保持着高速行军状态。此消彼长间,日军追击支队终于在英军“跑路”的当天下午一时许,追上了从曼德勒逃出的英军,并在缅族独立军的协同下,于马德亚河的发源地,诺尔敦山谷,将英军截为两段。
  
  诺尔敦山谷的战斗一开始就打得十分激烈,两股英军向卡在他们之间的那几个日缅联军所占据的几个山头,发起了一次次猛烈的攻击。英军所倾泻的炮火,把一个个千万年生成的山头,都炸得有些“摇摇欲坠”了。可以说从缅甸燃起战火以来,英军作战从没有么认真。可部队是一支支的打残,时间是一刻钟、一刻钟的过去,直到时针快要走到四点半的位置时,被分隔开来的英军,还是未能重新合拢。指挥山谷南段的英军的斯列姆中将就纳闷了,自已的北面到底有多少敌人?怎么就是打不远了。
  
  实际上,顶在两股英军之间日缅军队仅有骑兵第十二独立大队、一四六联队三大队及缅族独立军的一个五六百人的团,总兵力不过两千一、二百人。而就是两千人此时也已是伤亡过半了。要不是日军作战素来“坚忍顽强”。英军早就能合兵一处,远扬而去了!此战后,已成了日本和平军的一员的日军一四六联队三大队大队长山木一夫,在日记中写到:‘战至下午四时许分,我的大队的战死率已高达百分之六十,活着的人也都带了伤,要是英军能以先前攻击强度,再攻上一次,整个大队的将士就要全体阵亡了!
  
  事实上,在山木所说的这个时间,斯列姆中将已集合起了包括他自个的卫队在内的总预备队,准备要向那几个该死山头发起最后的冲击了的。
  
  只可惜,就在这节骨眼上,英军被断在山谷南段的部队所布下的阻击防线,却在日军一一三联队连续发起的自杀性攻击下,再次告急。逼得斯列姆中将只能把手头唯一这支机动部队,又拿去堵南面的缺口去了。五年后,已到英国的斯列姆中将在他所写的回忆录《远东征途》中,把这个决定视为他在军事生涯中所犯的最大的错误!
  
  此时此刻。在离诺尔敦山谷仅两公里外的一道山梁上,正有人用淡然的语气谈论诺尔敦山谷里正进行的这场血腥的战斗。
  
  “浩然,再拖下去,英国鬼子可就要败了。”刘天龙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回头对程家骥说道。
  
  程家骥的语气是那样轻松,仿佛被‘解决’的也是一支敌军似的。“齐天兄,你帮我算算,日本人把英国人解决后,还能剩下多少可战之兵?”
  
  “这一仗,两下里拼得不善!再加上英国鬼子人多势众,这近两个联队的日本人,怎么着也得折上三四成的人手。”久经战阵的刘天龙脱口答道。
  
  下一刻,想通了什么的刘天龙又接茬道:“可咱们兵力太弱,就算是突然袭击,打还有一个联队的战力的日军,想取胜还是没把握啊!而且小鬼子的汽车队早就放空回去了,要是****的第二拨追兵来得及时,那咱们想要脱身可就不易了!”
  
  “咱们的机会,就全在你刚才说的那句‘英国鬼子人多’上。虽说有洪山的部队助战,可日军兵力还是太少,想包饺子门都没有。我料山谷南段的英军只要一垮,山谷北段英军就会逃掉。以日本人那贪得无厌的性子,又是才大获全胜,正在兴头上,万万没有不趁胜追击的道理!到那时我们只要在派人,远远的在公路上多埋上几颗地雷,就能把从南北两头上来日军援兵都给阻住。至于解决那些看押俘虏、看守战利品的日缅军队吗?齐天兄,你可别告诉我,你老兄一手带出来两千精骑,连最多一个大队的摆得稀稀拉的小鬼子和几百打得精疲力尽的缅族兵都对付不了!”程家骥的充满自信的答道。
  
  刘天龙闻听之下,兴奋得一边忘形的拍着大腿,一边惊叹道:“浩然,你小子太坏了!这下子咱们好人当足,又消灭了鬼子,还得了英国人的武器。这真是******绝了!我要有你这一肚子坏水,当年早就一统关东绿林道了!那还用去给日本人扛长活!”
  
  程家骥晒然一笑后,便在心里对他自己说道:‘亚历山大阁下,摆你这一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在一味自私自利处处算计盟友的全副武装的“盟军”和被中国军队解救的手无寸铁的象征中英两国的“神圣友谊”的“英国朋友”之间,你让我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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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碧血染红土(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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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程家骥派出的埋雷人员走后不久,感觉到英军的战斗意志已明显趋向衰弱的日军追击支队支队长,一一三联队联队长乃木信大佐,便用五颗红色信号弹,向全体参战日军下达了“全力”突击的命令。
  
  首先以生命响应这个号召的,是散处于战场各个角落的日军重伤员们。他们拖着身迹斑斑的残躯,怀揣着甜瓜式手雷,手脚并用的爬着、滚着,靠向其当面的英军。当然,这种近乎无谓的“英勇”行为的成功率,自是不可能高到那里去。他们当中除了廖廖几人,能如愿以偿外,大多数日军伤员都被英军密集的步兵火力打成了筛子,甚至还有不少被英军的迫击炮弹炸得尸骨无存,只是在大地上留下了那一个个让人触目惊人的人形或不似人形的血印。
  
  而这些,却只是日本人给自己今天的对手所“上”的一道“开胃小菜”。就在略显惊惶的英军,把注视全放在日军重伤员身上的时候,一个个以小队、乃至于中队为单位的“挺身队”,已向英军的阵地渐渐逼来。
  
  “突突突、突突突”英军所配备的重达三十八公斤维克斯式重机枪,以每分钟四百五十“声”的极限频率,吼叫着把死亡的阴影,笼罩到了每一个正在进行自杀式冲击的日军士兵头上!
  
  尽管,日军往往要以大半个分队为代价,才能拖上一挺维克斯式重机枪和它的两个操作人员一同“上路”。可从战场上那一声声相连的爆炸声上来看,“精明”的日本人却似乎对这个“比价”很是满意!
  
  日本人“玩”的是如此的“乐此不疲”,可已在前面的战斗中透支了太多的勇气的撒克逊人们,却陪不起了!
  
  未几,本就摇摇欲坠的山谷南段英军阻击阵地,在日军决死突击下,只又苦苦支撑了不到一刻钟,便率先崩溃了。
  
  如破堤而入的潮水般涌入山谷深处的一一三联队官兵,迅速从背后狠狠的捅了,正在攻击山谷中段那几个山头英军一刀。虽说,沿着山脚下摆开了阵势对射的英日两军,在人数上相差无几,战斗一时还看不结束的希望!可没了“后顾之忧”的山头上的日缅军,却得以把残存的兵力都调到了北面。
  
  亲自指挥山谷北段的部队的亚利山大中将,对已方攻击的阻力陡然大增所蕴含的意味,无疑是理解得很透彻的。也许正是因为理解得太透彻,出身贵族世家的亚利大山中将,才会把事情做得那样的绝!
  
  “什么?齐天兄,你没搞错吧!”正缩在山梁后闭目养眼的程家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浩然!没错!北线的英国佬确实撒丫子了,你听,北边的枪炮都快要停了。”刘天龙急得连说话的腔调都变了。
  
  程家骥宁神静气的一听,顿时面如金纸,心里连声叫苦不迭!
  
  他虽早就料到只待败局一定,北段英军就必定会远扬而去,可却没有料到亚利山大会走得这么“匆忙”,要知道山谷南段战局虽已现端倪,可离尘埃落定还早着了,亚利山大此时就松手,实与陷那几千尚在与日军激战的英军于死地无异。那几千英军反正已是死鱼一条,至于死时摆的是个什么姿势,自然不会在程家骥的考量之内。可麻烦就麻烦在,如此一来,追之不及的日本人极有可能放弃追击。那么,接下来程家骥要是还想“趁火打劫”,那就要面对日军追击支队的全部主力了!
  
  “浩然,咱们是不是冲下去帮英国鬼子一把!再晚可来不及了。”也想到了这一节刘天龙满心焦虑的问道。
  
  程家骥想了想,边摇着头,边坚定不移的答道:“日本人还能维持其战斗队形。现在就杀下去,咱们损失小不了不算,顶多也是就能抢出一部分英军,捞不着半点别的好处。拿弟兄们的鲜血去白讨英国人这头白眼狼一个好,这样的赔本买卖,我程家骥不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大掌柜的,倒是快把盘子定下来啊!”连给日本人“扛活”那会都一块算上,刘天龙“从良”也有五、六年了,平日里说话办事也有板有眼的,十足一个军人楷模,可一到了紧要关头,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把老底子露出来。
  
  其实,即便他不催,程家骥也知道已到必须做决断的辰光了。他回过头去,扫视着面前自发上马,排得整整齐齐的骑兵的队列,将士们眼中所流露出的永不退缩的坚韧、对战斗的极度渴望,促使程家骥下了最后的决心!
  
  被司令官抛弃的英军,此时当然不可能知道,不远处有一支“不怀好意”的“友军”,正在盘算着如何才能用最少力气从他们身上捞取最大的好处。其实,就算是知道了,自顾尚未不暇的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北面的英军一逃,山头上那些被动挨打了老半天的日缅军,便来势汹汹向南压了过来。这就是说,该轮到高傲的英国人尝尝腹背受敌的滋味了。!
  
  其实,要从山头上杀下来的日缅军,早已是精疲力尽。英军若是应对得当,这些外强中干的日缅军,倒也对其形成不了多大的实际威胁。
  
  只可惜,“文明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总是不如野蛮人的。在对手的两面夹击下,军心已乱的英军,虽有那条几无纵深可言的“长蛇阵”为依据,可是连一个回合也没能走上,便被日军切割成了几大块。尽管,被分割包围的英军还在抵抗、在挣扎,可连平时最趾高气扬的英军军官们心里清楚,莫说是胜利了,连突围而出的机会都没有了。说来素来不以“顽强”见长的英军,能在建制残破的情况下,还能表现得这么“英勇无畏”,还得多亏了敌人是“传说”中对“赶尽杀绝”有着特殊爱好的日本军队,如果他们面对的是一支欧洲军队的话,从不到投降视为耻辱的英军官兵们,早就主动要求对方受降了。
  
  英国人这一死顶着,自忖胜算在握的乃木信大佐倒急了。人性就是这样一种自相矛盾的动物,刚才胜负未分时,乃木信恨不得把部下身上最后一滴血都“抖落”出来,可这会儿,他又觉得每一滴日本人的血都是在白流了。
  
  于是乎,攻击暂时停止了,一个会英文的日军大尉做为“和平使者”,被带到了以斯列姆中为首的一干英军将领面前。
  
  谈判是简短的,在日军郑重其事的做出了保障英军战斗人员的生命安全的保证后,情知再战已无益的斯列姆中将随即在日方的“帮助”下,向已被围得铁桶一般的英军各部,发出一份份统一格式的上千个字的敦促各部放下武器正式的命令书。而英军各部也一一列队举行了战场投降仪式。单就这一点,连一向以狂妄自大闻名于军中的乃木信大佐,也不得不承认,英军的正规化建设搞得确实很出色。以致于在“气宇轩昂”、衣着一尘不染的英国军官们面前,那些衣衫褴缕、满面硝烟的日军军官们,更象是一群战败者的“头头”。
  
  不过,衣着和仪容,显然并不是区分胜利者与阶下囚唯一的标准。很快日军就用实际行动教会了英国人这两者之间,最大区别在那!
  
  “啪、啪。”刚刚寂静下来的山谷,又回荡起了清脆“悦耳”的枪声。
  
  是不愿意放弃战斗的英军士兵还在抵抗吗?
  
  当然不是,只要能动弹的英军官兵都一股股的被日军分别看押着了。事实上,在堪称世界军队中遵纪守法的样板的英军里,要是有那个没“教养”的士兵敢于违抗军令,不等日本人动身,那些军官“绅士”们都会以“兵变罪”对其严惩不贷。
  
  那这一阵阵很有节奏的排枪声,所为那般了?答案是明明白白“写”在,被日军集中起来“堆放”的英军重伤员身上那一个个才新添的枪眼上的。
  
  日军对所有英军重伤员们的有组织屠杀,不可能不在“新晋”战俘们中间引起骚乱。人高马大的英国战俘们这一群情激昂,身形普遍比其矮小个两三号的日军士兵们,应付起来还真挺吃亏的。只几息之间,日军士兵就让战俘推推搡搡得东倒西歪了。
  
  缺乏耐性的日本人总是有他们的办法的,在一梭梭从才才“改换门庭”的斯登姆冲锋枪里射出的子弹,打倒了一排排它们的旧主人后,战俘们暂时老实了。
  
  “带我去见乃木信大佐。”排众而出的斯列姆中将,对一个挥舞着明晃晃的军刀作随时嗜人状的日军少尉复述着,他刚从军团情报官的邱尔吉少校那学舌来的一句日语。
  
  鉴于对方那堪比钻石的“身价”,这个叫松木西的日军少尉,决定迁定一下这个留着漂亮的上翘式胡子的超大号的“白猪头子”。
  
  在再三嘱咐了身旁众人要冷静之后,大英帝国陆军中将斯列姆阁下,便在两个日军二等兵的“护送”下,去“晋见”一位主宰着他跟他还活着的两千多名部下的生杀予夺的日军大佐去了。
  
  ###第五十四章碧血染红土(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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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英军堪称激烈的抵抗让日军损失惨重,尽管有过几千只“猎物”在亚利山大中将这头“头羊”的带领下成功逃逸,可乃木信大佐的心境仍就是“好一片晴朗的天”。作为追击支队的最高指挥,他很清楚自己获得了什么样的战绩。要知道,自缅甸战事爆发以来,日军与英军作战,虽是屡战屡胜,斩获颇多,可细算下来,“吃”的都是些印籍、缅籍的“仆从”兵。可这回就不同,这六千被歼的英军可全是“正宗”的大不列颠“出品”,更不用说还俘虏了一名中将、一名少将和一大堆的上校了。
  
  这也让这位一心要效法乃祖的‘乃木希典’的堂孙坚信,在二十四小时内,他就会穿上一件少将制服!
  
  带着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心情,乃木信“慷慨”的“赐予”了斯列姆中将会面的机会。
  
  为了彰显胜利者的威势,乃木还专门让人把他片刻不离左右的私人珍藏,一座据说是战国时代某大名用过的精巧小巧的军帐,给匆匆支了起来。
  
  “大佐先生,我抗议!你的士兵公然有组织屠杀了我方受伤官兵的卑劣行径!不仅违反了双方的协议,更践踏了贵国曾签定的‘神圣’的日内瓦公约中有关对待战俘的条款!我要向整个“文明世界”控诉你们的罪行!”两下里一照面,从竭斯底里的斯列姆中将口中所喷出的大量唾沫,就让乃木大佐不得不忙不迭的偏过脸去。
  
  鉴于挥舞着的硕大的拳头英国中将“不够友好”的态度,待立联队长两旁的卫兵们只好“费心费力”的去教会其如何做一个“安份守已”的“客人”了!
  
  ”已从曾在英国留学的副官(就是先前去劝降的那位)井上春日大尉口中,得知此时已被“教导”得双膝着地的斯列姆中将刚才“鬼喊鬼叫”的内容的乃木大佐平心静气娓娓说道:“中将阁下,我很荣幸能与一个朋友的身份,与您讨论一些“学术”上的“问题”。首先,我们所签定的协议中,只说保障贵军战斗人员的生命安全,那些已丧失战斗力的贵军人员,显然不在保障之例。我的士兵只在按我国的风俗习惯处理此事,若有冒犯,还请您能多多的谅解!请您放心,只有贵军官兵能服从我方的管理,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废物都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可都是白捡的壮劳力噢!)。说到底,要是没有贵国几十年如一日的大力扶持,哪里会有‘大日本’的今天,两国目下虽然交恶,可这‘情义”,总还是要讲的哟!至于日内瓦公约,那是政治家们的事情,日本陆军有他自已的行事手法!对了!这也是‘大日本’的特殊国情所致,还请您予以充分的理解!”
  
  乃木信一边说,他身后一个日军少尉,一边在纸上刷刷的一字不差的记录着。
  
  乃木大佐趁井上把他的话翻译给斯列姆之机,赶忙从少尉那里索过笔录,细细的端详了起来。他对这本《行军笔扎》的期许可是很高的。想到今天这段“智服南蛮酋头”的“佳话”,将会让乃木家的后代子孙们,如何的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时,乃木信笑了。大佐笑得是那样“甜美”,就仿佛他正坐在东京的红灯区里欣赏着日本的“国粹”《浅川》似的。
  
  才从因被日军士兵“热情洋溢”的“问候”腹部,而导致的“小小”的“气息不畅”中缓过气来了斯列姆中将的心情,自是不可能和主人有什么同感。就是傻子都能轻而易举的从中将那涨得“油光水滑”的脸膛上,看出此人正处于疯狂的边缘!事实上,要不是五六个卫兵死死的按住双肩了,这位已气得连囫囵话都说不出一句敦刻尔克大撤退的英雄,早就是扑到乃木大信的身上,拼他个同归于尽了!
  
  就在满足的表演欲望的大佐,想要挥手让人把已失去当陪衬的价值的英军中将架出去的时候,一个日军中尉连句报告都没有的闯进帐来。
  
  “粟原君,出了什么事?”前一秒钟还是喜色外露的乃木,在转瞬间就完成了“变脸”。出身贵族世家的大佐,对上下尊卑,可是向来看得很重的。
  
  “?不承认日军的炮兵的业务素质还是相当高的,就在日军步兵冲到离中国军队的阵地不足三百米处时,所有炮火都同时停了下来。
  
  “整队!”被“国家”派来“死”的日军在军官们的吆喝下,迅速的组成几列冲击队形。一整好队,这队日军便端着刺刀向中国军队阵地压了上来。
  
  “哟西!”眼见自己亲手所制订的计划,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永村不二雄好一阵兴奋莫名。
  
  无独有偶,就在永村大佐的肾上线分泌陡然加速的时候,他的直接对手也“启动”了手上“开关”。随着苏团长的一声令下,绑在上百只被中国军队从腊戍城里紧急征用来的居民们的爱犬身上的手榴弹被拉开了弦,同时它们那早已被浸过油的尾巴,也被中国士兵点燃,紧接着,这些临时被升级为军犬的看家护院的“好手”们,便从阵地上死命蹿了出去。
  
  尾巴吃痛的狗儿们跑得都是直线,在被精确计算过的手榴弹炸响的时间点上,“健步如飞”的它们刚好能与已冲到阵地近前的日军敢死队的“胜利会师”。上百条狗这时就好比上枚自动弹射的地雷一般,排在第一列的日军在轰然成片的爆炸声,纷纷化身成从半空中洒向“人间”的“血雨腥风”。情知冲到这里,已无退路可言的日军当真凶悍的得紧。不用军官再行催逼,后几列的日军不待“血雨”消散就冲了上来。那种视自身生命于无物的“勇敢”,再配上他们满头满脸全是碎肉鲜血的狰狞形象,倒是很有些能动人心弦之处。只可惜,与日本人仇深似海的守军官兵们,却没有那份“惺惺相惜”的“情怀”!在他们手上,更多四条脚的“死亡使者”被分波次的放出了阵地。
  
  “哒、哒、哒!”日军的机枪手们的阻击,使得一部分狗儿“出师未捷身先死”,可正急于向中国军队靠拢的日军官兵们却绝望的发现,他们所做的无非是将能动“跳雷”变成不能动的正宗地雷而已。而且,爆炸所掀起的满天尘土,也让日军的机枪们能击毙狗儿的概率愈来愈小。至于那穿透力太强的三八步枪,莫说是在这种几乎没有人手不打抖的情形下瞄准不易,就是侥幸能打中,只要不打在正处精神高度集中状态的狗儿们的脑袋,又或是狗腿上,也不过是穿肉而过,并不能让狗立即止步。换言之,根本就没有实际意义。正当残存的日军大感惶然无计时,最后一批“杀手”出现了,这批可都是土司、头人们养的狼狗、藏獒。训练有素的它们,不但远比前几批同类来得敏捷凶狠,对日军来说更“不幸”的,这些血统不大纯正的狗儿们,还已被不怀好意的人们紧急教导得对日军的鸭屎黄军服十分“热爱”,是专门被挑来以个别“谈心”的方式打扫战场的。
  
  就这样,在双方都“悍不畏死”的情况下,这场近千条缅为中用“勇狗”与几百名纯种的日本“勇士”之间的死亡对决在短短一刻钟内,便降下纬幕。
  
  “八嘎!”深感受到了“羞辱”的永村大佐气得把心爱的高倍数望远镜狠狠的摔在地上。
  
  头上悬着一把太阳一落山就会自动掉下来取其性命的达摩克斯之剑的永村,当然不想就这样带着屈辱默默无闻的死去。
  
  “人狗决斗”结束后,不到一个小时,两个大队的日军就对六八零高地重新发起了攻击,签于家家养狗的腊戍城最少有两万条狗这个让人“难堪”的现实,心有余悸的永村大佐这回用的是步步为营的常规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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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碧血染红土(四)
  
  !#10176231
  
  那边六八零高地的争夺还在打得热火朝天,这边程家骥、文颂远等一众新二十军高级军官就已在一大群卫兵的簇拥下,打马来到了设在于中缅交界地区缅甸一方的小镇贡坚镇镇上的一家英式小教堂里的第八军军部的门前。
  
  此时,早得下面通报的第八军军长何绍光,已率军部一干官佐在小教堂门口恭候多时了。
  
  “从周兄!”程家骥见状连忙翻身下马,给这位年近四旬的中将敬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说起来这位一年里,倒有小半年要呆在重庆“养病”何家“太子”,怎么着也算是程家骥的老相识了。虽然程家骥素来为何部长一系所恶,可场面上“称兄道弟”的交情,并没有发生过直接冲突的这两人却还是有的。
  
  “浩然!见外了不是!咱们兄弟之间,来这套官场虚文,有意思吗?说真格的,你这个百胜将军一站在我面前,我心头那块大石头立马就不见了!”何绍光这一席话,倒也不全是客气话。虽说,这位先后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军校、黄埔一期的双料高材生,有着极为扎实的军事理论素养的中将,投身军旅也有整整二十个春秋了,谈兵论武那是头头是道。且靠着他那套与部下同桌赌、一床嫖的独得之秘,也还能拢得住军心人气。可不知为何,这一临阵指挥起来,何绍光就是缺了那股子杀伐果断的心劲。一句话,第八军这么一支闻名遐迩的劲旅,在这位有六房姨太太的大少爷手里,做做守备部队还成,可要是冲锋陷阵、强攻克敌,那真是想都不要想!
  
  客观说来,这回第八军奉命驰援腊戍,之所以会行动迟缓,作战不力。若是说他这个一军之长,没有丝毫怯战、避战之心,那固然是说不过去,可更多的怕还是力有不逮所致。其实,何绍光这几天的日子也很不好过,鉴于腊戍得失关乎缅甸战局的成败,且还是国际观瞻所在,最高当局是一天早晚两份电报的催着、逼着。而身上火炉中的孙将军,更是三四个小时就告他一次御状!
  
  受斥责的次数一多,一向对什么事都不大在乎的何绍光,自已都估摸着再这样下去,人头落头倒是还不至于,可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能切实掌握在手的几万大军,多半是要保不住了。就这么着,飞兵前来的程家骥和他的部队便化身成了何大军座眼下唯一能指望得上那根救命稻草了。就冲这一点,不管程家骥与何绍先那个当军政部长的叔叔,再是不合拍,在这个节骨眼,他也得对程家骥热情有加不是。
  
  在官场上好歹也打了三年滚的程家骥那能想不透这些。在又寒喧了几句后,貌似莫逆之交的两位军座,便肩并肩着的径直来到了第八军的作战室里。
  
  “各位长官。我第八军兵力布署沿萨尔温江从东住西依次为,荣一师屯兵于霍班,军部及一零三师驻贡坚,一六六师位于邦帕曼对面。而日军早已在对岸各渡口严密布防,并于日前击退我军多次试探性抢渡。目前,敌我军呈沿江对峙之势!现在最大困难还是先我一步到位的日军把沿江船只,基本上都拉到对岸去了,致使……”八军的一个中校参谋的指着地图不紧不慢的介绍着当前的敌我态势。
  
  “守江的小鬼子到底有多少?”急性子的文颂远抢着问道
  
  素来拿文颂远没什么法子的程家骥,给了何军长一个歉意的眼神。何军长大度的笑了笑,挥手示意那个被打断话头的参谋,先回答文颂远的问题。
  
  “据搜索部队报告,直接担负封锁各个渡口任务的是十八师团的一一四联队。在对岸离江边再远些孟昔一带,还驻扎有第十二辎重联队的一个大队和三十五旅团的一些直属部队?”中校参谋一五一十的答道。
  
  “那就是说拦在江上的鬼子兵,满打满算也不到五千人?区区一个半联队的小日本,就把你们第八军四万人给挡了个结实!按你们现在这种四平八稳的打法,等援军到了腊戍城下的时候,新三十八师的兄弟们早骨头打鼓了!”文颂远话里话外的轻蔑是那样的明显,明显得不仅在在场的第八军军官们大多面色不豫,就连打定了主意要对新二十军多加迁就的何军长都轻皱起了眉头。
  
  “文师长,你这是什么态度!”程家骥佯怒道。
  
  “浩然,我看文师长还有话说,让人家把话说完吗?”何军长明是劝解,暗是激将的说道。
  
  主人家既然这样说,本为就想趁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借文颂远的口宣之于众的程家骥,自是乐得顺水推舟。
  
  “何军座,我是这样想的。救兵如救火,我部今晚可以从邦帕曼以西,趁夜偷渡,杀过江去!你们第八军只需要在几个渡口佯攻一下,配合我们就行了。”文颂远此言一出,本以为他会有什么奇思妙想的第八军的官佐们,顿时大失所望。
  
  “文师长,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莫说那一带根本就没有渡口,就是勉强能渡,我们也拿不出那么多船只!要是几千人兴师动众的砍树伐木造木排的话,日本人又不是傻子,你偷渡就会变成强渡,那样话,和我们军现在所做的又有什么区别!”那个担任解说的中校首先发难。早对文颂远的跋扈多有不满的八军军官们纷纷跟随进。
  
  在片置疑声中,唯有何军长看出程家骥早已胸有成竹,他低声要求道:“浩然,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嘛?”
  
  傍晚时分,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色下的萨尔温江。
  
  “得生哥。这江虽只四五十丈宽,可江面却不平静,军座让咱们这样干,他“老人家”究竟有几成把握吗!”新一团一营长阳财发已暗自把眼前这一只只用一口口行军锅加上铁丝木条拼起来的“筏子”,与那时不时拍到岸边的浪头,做了好一阵对比。可愈比下去,他就愈是心里发虚,手上冒汗。
  
  “军座说他一成把握都没有!可不这样冒险试一试,想要救出新三十八师的希望,就更渺茫了。”赵得生的回答让亦步亦趋跟了他十几年阳财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得生哥,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就这种玩命的活,你还去争。”这回赵得生没有再答腔,而是大步流星的走到河滩上一只“筏子”面前。
  
  “得生哥,你别急,我不发牢骚了,还不成吗?你把我的活抢了,让我以后还敢见嫂子吗!”深知赵得生为人的阳财发忙不迭的阻拦着。
  
  “财发,你把他们几个都叫来!”赵得生的语气沉重的说道。
  
  人都聚在这一片,召集起来自是快得很。只几息的工夫,赵得生所说“他们”便一个不少的来了。
  
  “兄弟们,大伙儿都是在枪林弹雨里钻了半辈子的大老粗,大道理咱们懂得不多。可对国家民族忠诚,对长官忠心,对父母孝顺,这几个老理却总还是认的。军座待咱们,待军街阵亡伤残的兄弟们天高地厚。两军阵前,咱们不拼死争先,还是人吗!”赵得生说到这,在扫视了面前这几个当初从军街出来几百男人们当中的幸存者们一圈后,接着说道:“再说,这次我可是把枪都拔了出来,才逼得文疯子服了软。我不是为我一个人争这口气,是为新一团近三千号广西兄弟争一口气,是在给军街做这个脸!你们一营的营、连长大都是从军街里去来,我不让你们第一个去冒这个险,让谁去?”
  
  军街!军街!那条以女人们几乎都成了寡妇为代价,成了玉林城里最富足的平民居所的深深的小巷。无疑是这些从那里走出来兄弟们心中的圣地!
  
  看着兄弟们那一张凝重如磐的面庞,赵得生放心了。
  
  随着天色的彻底入黑,雾也愈来愈浓了。可四五百名八桂男儿还按原计划,在各自灌了一两口白酒后,推着一只只将要承载着他们的一切的简陋“筏子”,跃入了不但波浪起伏,还带着谈谈春寒江水中。在入水那一刹那,在这些都多少识些水性的兄弟当中有人热血沸腾,有人忐忑不安,甚至有人因恐惧而在浑身发抖,却决没有一个想到过要退缩!因为他们都知道,此时即便后退一步,不但对不起祖宗后人,更不会为昭昭天理、条条军法所容!
  
  其实,此际整个新一团最悬心吊胆的人却要算站在岸上看“风景”的赵得生。
  
  赵得生那用浑身上下几十处大大小小的伤疤,所换来的稳定得让极少服人的文颂远都自愧不如的心理素质,在这个时候却似乎全部失效了,以至于从“筏子”没入夜色的那一刻起,被他平端在胸前的望远镜就频频“点头”。
  
  这也难怪,象赵得生这样身经数百战的老兵油子,或许可以对战场上的尸山血海,视而不见,可却最见不得自己的部属兄弟们冤冤枉枉的在战场以外的地方送了命。
  
  ‘一、二、三,……’其实,正专心致志的数着在无尽夜幕中,偶尔一露“峥嵘”的“筏子”的数量的赵得生,又何尝不知,照他这种逮着一个算一个的数法,是注定无法得到准确的数字的。可他这样做,却只过是想让自己胸腔那颗蹿来蹦去的心,能够“安份”一点罢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结果”的一步步的逼近,让赵得生紧张得脸膛都泛起的青紫了。在这一刻,从来为什么事后悔过赵得生对自己是否该逞这个强,都产生了几分置疑。
  
  还好,对岸终于冒出一堆隐约可见的煹火。看见这煹火,赵得生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没有全军覆灭。下一秒钟,他脑子里刚刚松下的那根又绷紧了起来。这江是过去了,可损失多少还没往回报了。
  
  “哗拉!”一个突如其来的硕大浪头,打离赵得生所站的地方不远的江边的一块大岩石,四处飞溅的浪花浇了他一个劈头盖脸。
  
  这浪花打得赵得生心里猛然咯噔一下,让他勃然变色的当然不会这脸上这几丝凉意,而被这个来势汹汹的浪头所勾起的联想。
  
  ‘财发、柴胡子、小栓柱、叶猴儿。’赵得生在心底里默念着这些早已与他血肉相连的兄弟们的名字的同时,那些熟悉的面孔也从脸海里一一掠过。不知不觉间,赵得生发现自己的眼角竟变得那么的湿润。
  
  “老了!毕竟是四十五六的人了。倒回去三五年,老子那有这种多愁善感的时候!”赵得生一边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边故作豁达的自言自语道。
  
  “团座!江那边有人过来了!”赵得生的警卫排吴六狗嚷嚷着。
  
  “喊什么?大惊小怪!”嘴上斥责着,可赵得生急不可待快步迎上前的动作,却充分暴露其‘只许州官放火’的‘虚伪’面目。
  
  爬上岸来的人正是赵得生刚才还在心里念叨着的人之一小栓柱。当然,能做赵得生的弟兄的人,再小也是三十大几的人了。
  
  赵得生跑到离小栓柱只有七八步远时,在飞到眼前的枪子面前也没怕过赵得生,硬是不敢再向前走半步。小栓柱在哭!当年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被他赵得生用刺刀从肚子里生生挖出一颗粤军的机枪子弹,都没哼声的小栓柱竟然在哭!
  
  “柱子,折了多少弟兄,咱们兄弟里谁走了?”赵得生强撑着身子凄声问道。他对栓柱太了解了,若不是曾一起在军街里苦熬岁月的兄弟去了,说什么这条铮铮铁汉也成不了现在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得生哥。浪太大,有六条……筏子,其它筏子上……还一些弟兄被……冲到了江里……水性好的弟兄爬上岸来,有些就不见了,我们一营拢共丢了三十几个弟兄。”当已是泣不成声的小栓柱断断续续说到这里时,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柱子!你******快说!咱们几兄弟折了谁了?”从损失并没有到无法承受的份上这一点,愈发肯定了心中不祥的预感的赵得生冲上前去死命摇晃着小栓柱,声嘶力竭的喝问道。
  
  “财发和胡子在那六条其中一条筏子上,我带人沿江找了几里地也没找到他们!”被逼得无法自控的小栓柱发泻似的扯着嗓子回应答。
  
  “啊!”只觉得自个五内俱焚的赵得生,在发出了一声让人闻之惊心动魄的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悲切长鸣后,双脚一软跪倒了沙地上,而与此同时,他的虎目中也再次渗出了液体,只不过,这一次不光有泪,还有血!
  
  一九四二年,三月六日夜间,新二十军新编第一团所属近千精兵,以八十三人“失踪”为代价,成功偷渡萨尔温江,并于午夜间十二时强袭了西岸重要渡口邦帕曼!驻守日军邦帕曼的日军两个中队,在措不及防间,大部被歼,小部溃退。新一团过江部队遂依托邦帕曼,接应早在邦帕曼对岸潜伏良久的新一百师过江。
  
  坐镇孟昔的第三十五旅团旅团长川口清健少将闻讯后,匆忙调集千余兵力进行反扑,却为时已晚,反被已站稳脚跟的新一师二百团的两个营与新一团过江部队合力痛击,损兵过半,退回孟昔。
  
  到三月七日天亮时为止,新二十军已有近五千人踏上了萨尔温江西岸的土地!而自知无力将对手赶下江去的负责江防的日军,也已在有步骤的向腊戍方向收缩兵力。
  
  这就是说,在四个多师的中国军队与嗷嗷待援的新三十八师之间,已无天险阻隔!从开局那一刻起,就没对中国军队有利过的缅甸战局,也由此出现了重大转机。
  
  当然,中国军队的转机,对日军而言就意味着危机!在新二十军突破日军萨尔温江防线两个小时后,正忙于对付固守曼德勒的六七万中英联军的中原规一,就给牟田中将发了紧急电报,询问其是否有把握在阻击跨江而来的中国援军同时,攻下腊戍,全歼守军。
  
  自忖腊戍城已是捶手可得牟田中将昂然回电曰“再给我一个联队,我就能把腊戍变成中国军队南下的截止线!”
  
  鉴于手头上再也拿不出那怕是一个大队的机动兵力的事实,中原规一急电东京,请求大本营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给第十八师团增加至少两千战斗兵员。
  
  迫于情势,日本战时内阁在紧急磋商后,决定使用手上最后一张王牌,隶属于日军第五飞行师团的久米伞兵旅团。
  
  于是乎,被训练他们的德国军事专家评价为“世界上战术技术最糟糕的空降部队”的日军久米伞兵旅团,当天接到命令其从原驻扎地菲律宾首都马尼拉转场至已被日军地面部队占领的位于同古城西北的克永冈机场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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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碧血染红土(五)
  
  !#10176592
  
  上百架运输机转场,何等的惊天动地。很快,日军此举的意图,便被盟军各方的情报部门所洞察。
  
  三月七日下午五时,已架设有一座浮桥的邦帕曼渡口。
  
  “浩然!你看看这个。小鬼子唯一的一个空降兵旅团,就要掉到咱哥俩头上了!”从已移驻孟昔镇的第八军军部,匆匆赶到这里来的何军长,一边把一份电文递给冒着日机的频频轰炸,亲自在渡口指挥协调架桥的程家骥,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道。
  
  “从周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多上两三千没有配备重武器的鬼子吗!只要咱们手脚利落些,趁着天黑敌机行动不便之机,再在各个渡口多架上几座浮桥,最迟明早七八点,就能把还滞留在东岸的装备、人员都运过来。到那时,我就不信了,日军草草设下的这道兴威、孟因、孟杰防线,能挡得我四个师的全力攻击!”满头满脸都是汗水泥浆的程家骥看完敌情通报后,好言宽慰着何军座这个一遇事就大呼小叫的临时搭档。
  
  “浩然,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我就怕孙伯伦撑不到那个时候!”何军长这句话,让程家骥的眼皮霍然一跳,他冲口问道:“腊戍那边又有新情况了?”
  
  “就在一小时前,六八零高地失守了。照我看,这个俯视腊戍全城的制高点一失,不等天黑,新三十八师就要打巷战了。”何军长渭然长叹道。
  
  情知何军长所言不差的程家骥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已可称得上身经百战的他当然知道,在这个时代,还很少有那一座预先没做过相应的准备的设防城市在转入巷战后,能撑得过二十四个小时的。
  
  “本来嘛,事既不济,让城别走,也不失为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可这个孙伯伦性子太倔,硬是给重庆连发了三封明志电,说什么腊戍虽小,却关系全局,职与部属誓将上下一心,奋战到最后一息。若不成功,愿全师成仁。以鬼雄之姿,翘首以盼迟来之王师!浩然,你听听,明明是他孙伯伦要自陷死地的!到头来,这个吃过黄油面包的家伙在电文里轻轻巧巧的一带,就把咱哥俩都绕了进去!这不!老头子当场急眼了,限令你我在天亮之前,解腊戍之围,如若不然,杀头不论大小!”显然对孙将军临了还要拖人下水的“恶劣”行径,深恶痛绝的何军长,咬着牙接着说道:“浩然,你点子多,胆子大。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我听你的!”
  
  此际的程家骥正沉浸在惊闻腊戍危在旦夕,所给他带来的心理冲击当中,压根就没有听清何军长最后那句话。直到满心惶急的何军长再三催促,程家骥才回过神来。在心里默算了一阵后,程家骥淡然而决绝地说道:“从周兄,事情即然已然到了这一步,咱哥俩想要化险为夷,也只好拼一拼了!
  
  “浩然,你的意思是,单凭已过江的部队,今夜就向南突击,全力一搏!”何军长有些不敢置信地答道。
  
  程家骥凝重地点了点头。
  
  许是因为这些时日的夹板气受得实在是太多了,又或许是思量着腊戍这个阵眼一丢,最高当局会当真来个言之不预,总之这一回,何军长迟疑不决的老毛病竟然没有再犯,他挥舞着拳头奋然高喊道:“娘的!就这么着了!”
  
  深知此时此刻的每一分钟,都是万金不易的,二人便立时商议起入夜后,将如何行动的具体事宜来。真别说,有着扎实的军事理论功底和二十年东征西讨攒下来的丰富的作战经验的何军长,其实真是一个当参谋长的好料子。再加上他那谨小慎微的性格,这一横下心来,倒是很能在作战计划细节上,与在这方面有点粗枝大叶程家骥起到互补之效。
  
  可即便这样,两人最后敲定的作战方案,还是漏洞多多。程家骥虽深知其弊,却也只得将就为之。毕竟,想要仅靠萨尔温江西岸现有的新一百师、第八军的荣一师和新一团一部合计六个半团的兵力,在一夜之间击溃好歹算是有防线可依托的一个半联队的日军,本就不是一件能够面面俱到的事情。更不用说,牟田中将随时还会派来援兵了。
  
  晚八时许。设在日军在腊戍以北匆匆设下的阻击防线中段的一处山洞里第三十五旅团旅团部。
  
  此时,这里正笼罩一片疑云当中。
  
  “参谋长,你发现最适合中国军队隐藏伏兵的地方了吗?”正黑着脸端坐在,一大群忙着在军用地图上,寻寻觅觅的参谋中央的川口清健少将,带着一脸的困惑问道。
  
  正低头苦思的旅团参谋长细川静夫闷声闷气地答道:“还没找到!”
  
  川口清健没有再追问下去,又眼观鼻,鼻观心的去做他的“功课”去了。
  
  而细川静夫也继续抵下头去与地图上的每一个地名较起劲来。
  
  尽管这已是半个小时内,这两位三十五旅团的主心骨第五次如此这般的对答了。可围绕着两人的参谋们,却一个人没有能在心中升起一丝诧异的,仿佛长官们的六神无主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的似的。
  
  事实上,还真是这样。这事要从红日西坠时说起。从那时起,中国军队就同时向兴威、孟因、孟杰这三个日军防线的支撑点发起了攻击。全线攻击这不稀奇,可要是攻击的力度,投入兵力都一无二致,那就不能不让人费解了。且由于腊戍的战斗正在紧要关头,牟田中将暂时抽不出一兵一卒来援助这边。以致于兵力单薄的日军守军在这三处地方的战斗中都处于下风。
  
  当然,川口少将手上还是预备队的,第十二辎重兵联队的两个中队和旅团警卫中队早就在洞外集结完毕了。可川口、细川明知无论把这六七百人投入到那个方向的战场,都能在短时间内,扭转那里的战局,可他们竟就是不敢把这支部队投上去!原因无它,旅团指挥部的每一个人都无法想象,程家骥这个曾给第十八师团全体将兵,留下了永生难以磨灭的“心灵创伤”的中国名将,会如此愚蠢的用兵!
  
  虽说是百思不得其解,可这并不妨碍一众“聪明”的日军军官,依据反常即为妖的定理,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这其中一定有诈!他们还以这个结论为中心,延伸出了关于中国军队诈在那里的多种猜测,并最终统一了彼此间的认识。那就是诡计多端的程家骥这是在钓鱼,在钓日军的预备队。用这个猜测在解释,中国军队现下这种平均使用兵力,处处占稍优势,又处处不能取得突破性战果的打法,虽还有此许不明之处,却无疑是最合乎逻辑的。同时也与东京大本营的情报部门,就程家骥指挥风格下的:“明奇实正,谋算精准。”的八字评语所暗?
《抗日之血肉长城》第五十四章 碧血染红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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