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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矙瑕伺隙,肆行无忌

第41章 矙瑕伺隙,肆行无忌 (第2/2页)

朱翊钧点了点头。
  
  德平伯就是前几天他登基前刚死的那个国丈,也是先帝原配的父亲。
  
  也就是说,陈名言是先帝的连襟。
  
  陈名言继续说道:“所以,也偶尔能听闻一些宫廷传闻,尤其关于子嗣的。”
  
  铺垫完之后,陈名言才终于说到重点:“嘉靖四十一年,彼时二位太后皆孕,次年,李太后生陛下,陈太后未诞。”
  
  朱翊钧腾然起身!
  
  他逼视着陈名言:“你的意思是……”
  
  陈名言请罪,却不松口:“我那妹妹生性多疑,不育后更显孤僻,难免……”
  
  “够了!”
  
  一声冷呵。
  
  朱翊钧突然打断了陈名言。
  
  面色阴晴不定。
  
  他终于意识到,陈太后为什么有这么深的怨念,又为什么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勾结高拱。
  
  这笔烂账,什么不育、什么迁居别宫,八成都被算到了李太后的头上!
  
  其人,别是动了什么杀母育子的念头……
  
  真是疯了。
  
  他生硬开口道:“让你母亲明日进宫,这几日多去陪陪我母后陈。”
  
  “还有,去跟陈洪接洽一番,合适的时候,朕会让蒋克谦找你。”
  
  陈名言顿了片刻,轻声应是。
  
  而后见上方再无声音传来,恭谨退了出去。
  
  直到人出殿,再无声响。
  
  ……
  
  六月十七日。
  
  高拱再次站在了廷议的班首。
  
  昨日体力不支昏厥的刑部尚书刘自强,没来廷议。
  
  虽然自称身体痊愈了,但高拱贴心地让他多休养几日。
  
  与会的是刑部侍郎曹金,也是高拱的亲家。
  
  同样的,昨日称高拱丧心病狂的御史唐炼,今日也称病在家。
  
  只说不甚患上了失心疯,要修养几日。
  
  除开这二人外,其余朝臣一切如常。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再度聚集在了高拱门下。
  
  廷议开始之后,高拱再度奏上《新政所急五事疏》。
  
  说是经过圣上与诸位同僚查漏补缺,有所改易——改了几处句读,替换了同义词。
  
  而后光明正大地呈与诸位同僚廷议,还恭顺地给皇帝呈上御览。
  
  吕调阳、冯保、王国光纷纷默然。
  
  御阶上今日也安静无声。
  
  而后,刑部侍郎曹金、都御史葛守礼等人出列赞同。
  
  眼见人数过半,高拱便票拟了这提议。
  
  从始至终,也未有吕调阳等人说话的机会。
  
  昨日,皇帝以半数不过为由,将这封奏疏按了回去。
  
  今日,高拱以半数同意为由,将这封奏疏票拟通过。
  
  一来一回之间,是东风换了西风。
  
  摇摆不定的朝臣再度唱起了赞歌,言称此五事是一扫颓势,革故鼎新之始。
  
  随后,又有通政使韩楫答覆冯保,首辅高拱致仕奏疏,为两宫、皇帝留中不发。
  
  高拱喟然一叹,自称年老体弱,不堪重任,再度廷上请辞。
  
  朝臣齐齐挽留。
  
  通政使韩楫,再呈各地督抚,如湖广巡抚汪道昆,两广总督殷正茂等,请留高拱奏疏。
  
  另有吏部员外郎穆文熙、程文、吏部主事许孚远、御史李纯朴、杜化中、胡峻、德盛、时选、刘曰睿、张集,以及左右给事中涂梦桂、杨镕、周芸、张博等86名官员,联名请留高拱。
  
  通政使司右通政何永庆、韩楫,大理寺左少卿刘思问、右少卿宋良佐,太常寺少卿刘浡、陈行徤,太仆寺少卿董尧封、陈联芳、李幼滋,顺天府府丞刘尧诲等人进言,主少国疑,首辅不可惜身而退也。
  
  另有,南直隶等官员,工部尚书陈绍儒、礼部尚书秦鸣雷、国子监祭酒万浩等二十六人,遥相呼应。
  
  声势浩大。
  
  皇帝玉音亲答,情真意切挽留首辅高拱。
  
  高拱推辞不得,无奈只得留任。
  
  随后。
  
  宁夏地震,首辅高拱请赈灾,皇帝从之。
  
  衡王载堭薨,礼部上奏,谥曰庄,皇帝从之。
  
  首辅高拱请,工部尚书朱衡督理河工,总理山陵事务,皇帝从之。
  
  首辅高拱请,差江西道御史周于德,督理两淮盐课兼理河道,皇帝从之。
  
  司礼监冯保静静立在御阶之上,一言不发,宛如一个透明之人。
  
  廷议过半。
  
  陈洪持着陈太后答覆的奏疏进了文华殿。
  
  赫然是允了礼部所议的尊号。
  
  高拱也不问司礼监,当廷奏报皇帝,请玉音亲答。
  
  皇帝欣然从焉。
  
  乃曰:
  
  两宫尊号,仰考旧典,惟宪宗皇帝,尊嫡母皇后为慈懿皇太后,生母皇贵妃为皇太后。
  
  今日事正为相同,是故,尊皇帝嫡母皇太后为,仁圣皇太后。
  
  尊皇帝生母皇太后为皇太后。
  
  一场廷议结束。
  
  高拱持芴下拜,高呼圣帝明君,百官附和山呼。
  
  皇帝谆谆勉励,赐辅臣及讲官并三品以上枇杷。
  
  乃退朝。
  
  ……
  
  礼部值房。
  
  吕调阳坐在桌案之后,怔怔出神。
  
  果然,道行还是太浅了。
  
  张居正的智慧,他比不过。
  
  皇帝的机心,他猜不透。
  
  高拱的手腕,他也望尘莫及。
  
  如今新党的一切,都被他办砸了。
  
  高拱非但没有安心致仕,甚至还有总揽朝纲之势。
  
  要是张居正回来,他都不知道如何面对是好。
  
  “吕尚书,元辅请您过去。”
  
  突兀的声音,惊醒了吕调阳。
  
  他霍然抬头:“元辅?”
  
  职官点了点头。
  
  吕调阳缓缓起身,将梁冠一板一眼戴着头上,推门而出。
  
  本以为要去内阁大堂。
  
  结果刚一出门,就看到高拱正双手负背,正站在不远处的池塘边,仰望晴空。
  
  吕调阳放缓了脚步,走到高拱身边。
  
  也有样学样抬起头,循着高拱的视线抬头望过去。
  
  嘴里说着:“元辅远眺也需多看看脚下,小心踩进池子里。”
  
  高拱知道吕调阳来了。
  
  他没有多余动作,只开口道:“和卿啊,我一看这鸿雁,就心驰神往。”
  
  “像这鸿雁飞过万里晴空,恐怕也无心低头,看一眼下方这小小的池塘。”
  
  吕调阳摇了摇头:“我是怕元辅跌进池子里,惊了这一池的鱼。”
  
  高拱笑了笑:“走吧,陪本阁走走。”
  
  两人本是一前一后,吕调阳加快半步,强行并列。
  
  高拱也不在乎,继续说道:“晏几道写过一句,鸿雁在云鱼在水。”
  
  “这鸿雁与鱼,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本阁哪里看得过来。”
  
  吕调阳摇了摇头:“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二人就这样互相打着机锋,争执不下。
  
  眼见吕调阳始终不松口。
  
  高拱欣赏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心意,不可动摇。”
  
  高拱侧过脸,看向吕调阳:“和卿,要不要入阁?”
  
  吕调阳一惊。
  
  张居正想他入阁是意料之中。
  
  皇帝昨天拉拢他入阁也在情理之内。
  
  怎么高拱也突然想让他入阁了!?
  
  他们分明还在拉开架势对阵呢!
  
  吕调阳下意识问道:“元辅还容得下我?”
  
  高拱展颜一笑:“晋党我都容得下,王崇古仍会入阁,更何况是你?”
  
  “新法,我可比张居正先扛旗。”
  
  吕调阳默然。
  
  自己都准备好致仕了,没想到……高拱这胸襟,当真令他折服。
  
  他毫不掩饰感叹:“我还以为元辅要驱逐不服,独揽朝纲。”
  
  高拱摇摇头:“我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我这种人,能够放开手脚,施展新法。”
  
  吕调阳更是无话可话。
  
  一时无言,默默往前走。
  
  高拱也不催逼他,就这样静静候着。
  
  二人走了近两刻钟,太阳逐渐西斜。
  
  这时,高拱轻松惬意四处张望,突然看到张宏的身影。
  
  思索了片刻,出声叫住:“张大珰这是哪里去?”
  
  张宏见是高拱和吕调阳,连忙行礼:“元辅、吕尚书。”
  
  “陛下,两宫口谕。”
  
  “大学士张居正等,还自天寿山,诏建大行皇帝陵寝于大峪山,赏赐张阁老等例银二十两。”
  
  吕调阳脱口而出:“张阁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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