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诺115 (第2/2页)
我叩首道:“臣妇曾在夫君书房见到陛下当年教导他学习时用的亲笔书帖,只是昨日临摹了一下,已能有七八分相似。”
我再提笔写下一排字:下唐国大都督陆简大人台鉴。
我将这篇字举起展示给殿内群臣,言道:“臣妇不知那封信上写了什么,但猜测抬头总需这样称呼,臣妾年少时常以模仿燕王笔迹为戏,我用燕王笔迹写字,他本人都难辨真假,善书者若肯用心,模仿笔迹并不是登天难事,请陛下明察!”
尚书仆射李余将那副字拿了过来,又递给大理寺卿一同参祥,二人相视摇头,李余转向皇帝道:“王妃所书,确实与信上笔迹一致,此事,恐是下唐奸计,使燕王殿下蒙冤,想让我朝自毁栋梁,请陛下三思。”
李相既开了头,殿内其余臣子也纷纷跪地恳请皇帝三思。
萧承睿脸色晦暗,终于道:“燕王通敌一案,证据不足,特赦回府!”
天牢的大门徐徐打开。
负责宣旨的内监陪着萧承煦走出来,向他深深一揖,道:“燕王殿下受苦了,老奴这就回宫复命去了,您也快回府吧。”他所表达的只是一个普通宫人对这位功臣的敬意和尊重。
萧承煦回了半礼,神态萧索:“阿监不必多礼。”
二人相辞,萧承煦刚走下台阶,一团白色人影扑了过来,他伸手接住,我什么也顾不得的抱住他哭了。
萧承煦抚着我肩背轻声安慰:“让你担心了。”见承轩也在,又哄道:“星星,别哭啦,哭花了不好看!”
我没好气打了他一拳。
我来不及回府收拾,直接来了天牢等着接人,长发只是临时用发带扎成一束,装饰全无,两天未曾合眼,又挨了鞭打,此时容颜憔悴已极,只是撑着一口气要见到萧承煦平安无恙罢了。
萧承煦这才看清妻子衣襟上的红色全是血迹,脸色苍白全无血色,心里突的一跳,问道:“怎么回事?”
我怕他担心,忙摇头说无事。
萧承轩代答道:“嫂子去紫宸殿为你申冤,当着群臣的面证明了笔迹可以模仿,皇上没办法,才肯放你出来。”他压低了声音,切齿恨恨道:“老匹夫,说她告御状,竟然真的打她。”
我拦他不住,回头见萧承煦眼都红了,额上青筋暴起,知他愤怒已极,忙抱住他手臂,劝道:“我没事的,宫里嬷嬷能打多重,你别这么生气。”
萧承煦看看妻子,强自压住闯宫杀人的冲动,一手捞住我腿弯,将我整个人横抱起来。
深深吐出一口气,道:“我们回家。”
他本料定萧承睿不敢杀他,谁知他竟拿出一些站不住脚的证据就敢诬陷他通敌卖国,皇帝对他的忌惮已经深到让他顾不得做一位名声无暇的贤君,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我太困太累,还未回府在马车上就睡着了,萧承煦也不想吵醒我,轻手轻脚的抱回房间,又嘱咐红秀取了药来。
只是下午辰光,因云层低垂,似乎要下雨的原因,光线已经昏暗了,萧承煦轻轻脱下我外裳,中衣,露出亵衣来,才看到上面殷红一片,萧承煦见过无数鲜血,没有一次能让他如今这般痛苦难当,那双控过无数强弓的手都在发抖,有些血迹已经干涸,他极小心的一点点拔开我内衣。
我向来爱惜肌肤,每次洗浴后都要用香膏细细抹过,一身皮肤养的雪白细嫩,连一块疤都没有,每当欢好之际我细滑的肌肤总能让他情难自禁。
现在,我身体上纵横交错着触目惊心的红肿痕迹,有许多处已破了皮,渗出血丝,严重的地方血色更深,也许会留下疤痕了。
萧承煦极轻的给我上药,生怕惊醒了我,他实在不想让我看见他泪流满面的样子。
爱与恨,都在他心上生根发芽。
萧承轩下了朝,急匆匆赶到燕王府,看门的小厮见他来了,忙着上前帮他牵马问好。
萧承轩将马鞭抛给他,问道:“我哥呢?在府里?”
那小厮道:“在呢,今儿没见王爷出门。”
萧承轩点点头,自己一径入内去找萧承煦,他常来常往惯了的人,也无人去管他。
他先去了书房,没见人,问了管书房的书童,说在内院,萧承轩又一阵风的过去。
进了荣禧堂,却见萧承煦正在窗下给苏玉盈画眉,萧承轩浑身一个激灵,嚷道:“哥,你大白天在干嘛!”
我吓了一跳,刚想转头去看,被萧承煦捏着下颌转了回来,一边道:“别动,这事儿我本来就不会,你再动来动去没法看了。”
我又好笑又无奈:“我自己来就好了,承轩来了,看着成什么样子。”
虽这么说着,到底也没再动。
萧承轩仰天叹气,问道:“哥,你三天没去上朝了,今天那位可是发话了,让太医院院正来给你看看,你这装病不见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萧承煦不紧不慢的道:“我要是太快服软,他也不会信的,先缓缓,我今天已经上了请罪折子,看看再说。”
萧承轩知道兄长心里别的都好忍,打了我四十鞭子这事不好过去,劝道:“你跟他这样硬抗也不是办法,先把这一关过了,把兵权拿回来才是正事。”
我也道:“我看这次风波,朝中为你说话的人实在不少,你再这样僵持不下,他又寻个由头说你结党营私,待如何?”
萧承煦把笔放下,端详一阵,自己感觉画的还不错,因笑道:“我有心在家多陪你,你还不领情,好好好,我明天就去领罪。”
萧承轩满不在乎的道:“不可能治你什么罪的!那封信已经证明是假的,卫王所谓杀了下唐细作一事,大理寺查访下来也不大靠得住,告人的现在鸡飞狗跳脱不了关系;加上宋大人、林大人,还有我岳父他们带带头,苏侯也总不可能站干岸,他还敢把你怎么样?”
萧承煦叹口气道:“所以不能到朝会上去请罪,否则为我说话的人太多,他火发不出来,终究不会放过我,说不定猜忌更甚。”
我皱眉道:“那你私下去见他,会不会有危险?”
萧承煦笑道:“你想到那里去了,难道我进了宫,他还埋伏七八十禁军来杀我?”
我瞪大眼睛,思考了一下可能性,犹豫的问:“他…万一呢?”
萧承煦揉了揉我脑袋,耐心解释道:“第一,我无可杀之罪,他做这种事难以服众,会动摇国本;第二,禁军中有一半人是我训出来的,禁军十个卫长有六个是我旧部,就算不是人人都记我的情,也不致于我一点风声都得不到。你放心。”
萧承煦第二日果然入宫请罪,萧承睿故意不见,令萧承煦在御书房外跪足了四个时辰,其间,皇帝召见的大臣、内侍往来不断,有心折辱。
萧承煦早有思想准备,十分平静。从上午跪到晚膳时分,最后贺兰芸琪坐不住出来说了情,萧承睿才勉强叫起,从轻发落了萧承煦抗旨不遵的罪名,降爵并罚银了事。
待他回家我看到他双膝乌紫,不免又哭了一场,他趁机撒娇,支使的我好几天都围着他团团转等事,不必细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