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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祥宫。
太皇太后站在内殿门口,遥望着京郊的方向,眉目淡然略有慨然之色。一旁的桂嬷嬷宽慰道:“崔将军与娘娘您已近在咫尺终会相见,以崔将军之能定能解眼前之困局,您就别忧心了。”
太皇太后淡淡一笑,说道:“他不会做不忠不义之人。面对行事狂悖毫不讲理的昏君,他能如何?有时候想想,他若在忽兰长大,当是雄鹰一般自在无拘的人物,以他的谋略才智,也许带着忽兰军攻入大景一路长驱直入也说不定。可他养在崔洵身边,那是个忠心耿直到连青梅竹马的妻都不曾吐露半个字的纯臣,将他带得亦是一腔赤诚,忠义二字刻入骨血,纵有十万大军轻易便可踏破京城改朝换代,他却做不出。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桂嬷嬷叹了一气,说道:“但依奴婢看,崔将军也不会真的遵从圣旨束手就擒,那也不是他的作派。”
太皇太后长叹道:“哀家的孙儿,为何要受这许多磨难呢?他本该是大景最尊贵的太子殿下……”
桂嬷嬷劝慰道:“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娘娘您不是常叹这两句吗?好在他好好长大了,还长成得这般好。”
太皇太后又是一叹:“他亲舅舅想杀他,他亲外祖母曾嫌弃他的心上人,只怕这心结是解不开了。”
桂嬷嬷:“崔将军胸怀宽阔为人豁达,会明白娘娘您对他的关爱之心发自肺腑。”正要继续劝慰,就见一宫人匆匆而来,行礼后禀报道:“启禀太皇太后,唐大人着人带话进来,即将行使孤芳阁花使之权,为免伤及无辜,还请太皇太后带着该带的人避至安全之所。”
太皇太后一惊:“她要行花使之权?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宫人:“孤芳阁云首座派了个轻功卓绝的女子来告知奴婢传信的,应该再没有其他人知晓。”
桂嬷嬷紧张又忧心地说道:“花使之权可大可小,听唐大人这意思是要开启最强之权?那、那娘娘咱们赶紧避一避啊!”
太皇太后双目微眯,带着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她竟愿意为他做到这一步吗?此权一出没有回头路可言,与谋反无异……”
桂嬷嬷也知道唐芷漩此时说要行使花使之权绝不是一般之权,定是最厉害的那种!她忐忑地看着太皇太后,低声道:“她竟敢谋反?为了崔将军而谋反吗?”
太皇太后稳住心神,命令道:“阖宫上下,随哀家退至冷宫!”
桂嬷嬷一边招呼宫人们悄悄地快速收拾,一边问道:“娘娘,妃子们要挑几个平日里侍奉您多的一并带走吗?”
“不必了,”太皇太后决绝道,“知道的人越多,芷漩的计策越容易败露。”太皇太后看向郊外的方向,“崔崭没有错付,只是这样一来,他们便不可能在一起了……”
半个时辰前。
唐芷漩已在自家宅院中,穿戴好了入宫的官服,将钦使玉牌与山茶花结端正地佩戴在腰际垂坠而下。云入画轻巧地落在她家院中,见她从内而出,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还笑的出来。”云入画语带责怪却染着担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唐芷漩浅浅一笑:“自是知道才请入画相助。”她抬手行礼,“谢你。”
云入画扶住她的臂膀,叹道:“我能护你入宫不被任何人侵扰,但你因此承担的谋逆罪名是再也洗不去了,即便改朝换代新君易主,你的威仪受损清名被污,再也不可能回头。”
唐芷漩神色平静,说道:“嗯,我都知道。但这些罪名更不能担在崔崭身上,否则他日后如何治国如何服众?我既已入阁自当凡事以大景为先……”
“得了,场面话就别讲了。”云入画嫌弃地瞥她,语气里却并无此意,叹道,“崔将军若能称帝,这确实是对大景最好的事,你即便是以权谋私,也谋得对。”
唐芷漩笑笑,带着些不自知的自豪之意,云入画又道:“崔将军让你回宅休息,你却要闹出这动静——夙大人让我问你:可知一国之君不可入赘任何人?”
唐芷漩脸上毫无异色,点头轻声道:“知道。”
云入画倒是讶异了:“你竟知道。”她握住唐芷漩的臂膀,明显在为她着急,“你知道你还开启花使最大职权?你就等看崔将军如何行事不就好了?你就看他率军踏破皇城、看他篡位自立、看他如何与你安排以后——这样不好吗?”
唐芷漩微微一笑:“一向以大景为先的入画能为我说出这番话,着实在为我着想了。”她握住云入画的手臂,认真说道,“不到万不得已,崔崭不会逼宫自立,这是他一贯坚守的忠义。即使皇上下旨污蔑他又要他认罪,他所想的第一件事仍是先通传城内百姓闭门不出,想着无论事态如何变化也不要伤着百姓,之后才传令缓速围城,再次通传交还虎符。你说他刻板也好,憨讷也罢,”唐芷漩的脸庞染上温柔笑意,“有礼有节,尊君重义,堪为君子表率。”
云入画怎会不知崔崭为人?何况她已得知崔崭是荣安殿下亲子,此时还夹杂了几分需得报偿救命恩人之子的心绪,自是对唐芷漩更为心疼。但她更明白,世人所看重的身份、血统、名声、道德等等,会成为他们攻击诟病崔崭的利刃,会成为北齐挥师进攻时最好的讨伐檄文!
悠悠之口,难疏难堵,若不是民心所向,即使登上高位也极有可能被拉下来。前朝就有篡位的帝王,不出三年便被乱臣与暴民一同以“立身不正、倒行逆施”而被逼自戕于龙座之上,将本就并不安稳的时局再次拖入混战之中,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崔崭和唐芷漩都不愿重演此乱局,但一直僵持也并无任何益处,甚至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毕竟乱局之中就会有蠢蠢欲动的搅局之人妄图在其中谋利。
“他当一直为表率,才能毫无指摘地令大景平定、万民安稳,亦能震慑北齐,永止刀兵,”唐芷漩露出欣慰笑意,“我那一点微末心意……”她敛下淡淡苦涩,“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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